第十一章
谢忱想冲出去,把谢芸的尸身抢回来!
“无论发生什么,绣品——一定要送回我的手中。”
“谢嘉禾,君子一诺,可是驷马难追的。”
李凌冰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两人拉钩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他躁动狂怒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胸口从剧烈起伏到渐渐平稳,唯有攥紧拳头释放着他此时的不甘与恨意。
如果没有答应她,该多好。
没多久,光王李宜领一众仆丁离开了暗室。
谢忱推开橱门,踉跄走出来,他来到卧榻边,跪倒,用手摩挲着被褥。不知芸娘在此榻上受了什么折磨,她会不会觉得疼?
没了糖,人生究竟是苦的。
恍惚间,谢忱似能触到芸娘留在榻上的体温。他握紧拳头,缓缓地重重地砸在卧榻上,向自己发誓:“芸娘,你的五弟会替你们报仇的。”
谢忱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他取来烛灯,照亮刚才藏身的箱柜。他将那些被用来折磨人的器具看得清清楚楚,烛火跳动,心火燎燎,他仿佛能看到那些用器上面的每一根荆棘都沾着少女的殷红的鲜血。
这一切简直触目惊心!
终于,谢忱看到了李凌冰要他那幅绣着坤卦的绣品。他将它藏进怀中,临走前,顺走了将谢芸勒死的皮鞭。
往后的日子,它要用此物提醒自己。
此仇不报非君子!
谢忱离开光王府邸,风一般疾冲太真观。他想向李凌冰问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绣品,还是其他什么更为居心叵测的谋算!
谢忱已经彻底慌了脚步,仇恨使他无所顾忌,直冲李凌冰的寝室。掌灯宫女小霜起身拦住他,“谢公子,主子刚与淮王爷饮酒回来,正在沐浴,你不能进去!”
哼,他谢嘉禾在为她拼命,见证自己亲眷惨死,她却有心情饮宴。天潢贵胄,果然视人命为草芥!
今夜,任凭是谁也拦不住他!
谢嘉禾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个雪白的身子迅速跨出水盆,钻进抱鼓石屏风后面,因行如一阵疾风,乌黑的长发被风卷起,湿答答不断向下淌水,水渍顺着地板淌到谢忱的脚边。
他愣了一下。
李凌冰简单披了一件道袍就从石屏后走出来。她的长发及地,轻薄衣衫紧紧贴合身子,玉肤晕出迷幻的粉色,衣衫勒出玲珑的身形,她没有半分羞怯,目光不偏不倚,直视谢忱,一步步向他走来。
谢忱不明白,他所见过的女子从未如此大胆。大家之女,理应懂得礼义廉耻!
李凌冰每向前走一步,谢忱就往后退一步,她身上的薄荷香膏与牛乳皂香霸道地向他身上扑。谢忱被香薰得头脑发昏,喘不过气,撇过头,目光躲闪,将怀中的绣品往空中随意那么一抛,“替你找回来了。”
李凌冰笑声玲玲,“真乖,明日赏你大猪肘子吃。”她用目光吓退提步追来的小霜,“出去,把门关上!”
绣品孤孤单单躺在地上。
她没有打算捡起的样子,甚至懒得看它一眼。
谢忱的喉结滚动一下,从袖子里取出勒死谢芸的皮鞭,甩到地上,“你认得何物?”
李凌冰低头,盯着那鞭子,歪了歪头,神色讳莫如深,“不认得。”她轻轻道,手却不自觉抚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在摸什么东西似的,然后猛然滞住手指,顺着身子滑到两侧,显得心神不宁,无处安放。
谢忱有一种感觉,她是认得的,甚至还很害怕这东西。
谢忱问李凌冰:“你让我夜探光王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凌冰抬起头,炯炯目光直视谢忱,“你看见了吗?”
那间暗室!
那些器具!
那具死尸!
谢忱更加确定,李凌冰是别有目的!
“看见了。所以,我想你解释清楚。”谢忱回以凝视,脑子里又忆起暗室里触目惊心的场景,浑身颤抖,紧紧攥拳。
李凌冰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别回头,屋里闪烁的烛光勾勒出她流畅的下巴线条,“光王李宜嗜好阴阳双修,这事圣人也知道,但他不管。你祖父谢襄极谏圣人痴迷道学,圣人盛怒之下将你祖父扒皮揎草,严氏满门也下了狱。狱里有鼠,让你亲眷染上鼠疫,死了有一大半。谢嘉禾,你就不想想,这老鼠是谁放进去的?”
谢忱黑眸点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是光王李宜。”
李凌冰长叹,“你祖父的一则上疏,让光王丢了运河一带的盐税。山东、湖广之广,庶民之富,你知道那是多少万两真金白银吗?光王是恨透了你眉山严氏啊!”
谢忱闻言,震惊之余一字都说不出,只是浑身打战发冷,眼里要逼出炙热的泪来。
良久,谢忱问:“你这样做,是要我去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