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潜流,我心回响
这就是【他心通】的作用吗?她只觉得身上一阵轻松,接着她便能知道了宫玉的情绪,就像知道自己开不开心一样。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别人的感情,感同身受,就仿佛那种自怜、自傲、怅然若失、魂不守舍的感情,是自己产生的。
幽密的感情从心头蜿蜒而入,她忽然明白了宫玉所想,怎么能叫人不等同地喜欢他呢?
她首先意识到他的情思,其次是他的志向。他嘴上说的,“山下危险不宜涉足,他绝不想下山”是骗人的。
他心里向往,向往人间,向往感情,向往爱,他想爱世人。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自觉自己是祸患,不断压抑自己,躲避在山崖底下,每日和自己煎熬。这样,才造成了他出尘之余又夹带几分凄幽的气质。
她掏出宫玉变幻的石头,拇指摩挲石头边缘,石头是冷的,偏偏有一颗火热的心。他通人性,知道人心复杂,却还......爱着世人。这是哪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淳朴石头精?
既然已经知道他怎么想的,说服他一起去人间,已经是手到擒来了。
“我要去人间了,师兄你是想和我一起去,还是来去在这里继续修炼呢?”
石头没有反应。
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说“一起去人间”的时候,忧郁的石头变成了快乐的石头。而她说“留你一个人修行”,石头又如遭雷击,变得忐忑起来。
“不过,我想你去,和你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呀,石头变得暖洋洋的了。乔嘉霖默默唾弃自己的恶趣味,将石头收入囊中,整整衣服,琢磨着离开这里的事。
现如今,娇娘已经知道自己好好地活在山下,虽然一时从她手里脱身,但终究是隐患,还是早溜为妙。
不出去,功德从哪里来呢?
这么耗下去风险会越来越大,不若今晚就走。下定决心,抬头看看天光,估算着时间。
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包裹,她自己孤身一人,当然没有什么东西,宫玉有收纳的神通,平常也没有什么东西留在外面,带上宫玉就可以走了。
她静静地体悟着他心通的玄妙,心中不免忐忑: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外面是什么朝代,有什么神仙,她是不是熟悉呢?
“师兄,娇娘已经发现我们了,再久留恐生不测。我打算今晚就走,你——”
乔嘉霖停顿一下,品尝石头传来的患得患失的情绪,像混着橘皮的柠檬汁,酸涩里夹杂着芬芳馥郁。
“我虽然很想和你一起去,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去,我怎么强人所难呢?”
柠檬汁变成冰镇的了,冰里包裹着一团火,随时要爆发出来的样子。
“你就是想丢下我。我、你休想抛下我,一个人去外面逍遥。”
石头从乔嘉霖手里蹦出去,落地变幻出人形。他面色苍白,额头上青筋看的分明,碎发汗湿了粘在额角,两只眼睛却狠狠地盯着她,像是两颗火星,烫得她良心生疼。
“你脸色好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绝对不是有意留下你,我多想带你一起走,可是不过问你的意见,总是不好。”
“那你抛下我走了,就算是过问我的意见了吗?”
“虽说是这样,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终究还是有决定自己去留的自由,但我怎么敢决定你走不走?”
“哈,你这是尊重我,还是瞧不起我?你有,你当然有这个权力,去决定我能不能留在你身边。”宫玉眼神迷离,神情恍惚,又用眼睛细细地描摹乔嘉霖的面庞,“我何苦来哉?”
“对、对不起......”乔嘉霖被吓了一跳,宫玉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她有些后悔,不该逗他玩。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心甘情愿地让你有这个权力,在你不知不觉中,我也不知不觉中,你就有这个权力了。是我自作——”
乔嘉霖心中觉得不妙,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凉,你生病了?先不说了好不好?你养好了病,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听我的?那我要你不下山你也听吗?”
“等你好了再说,好吗?”
“不,我非要现在说,是,我是生病了。正是这样,有些话,才非说不可。”
“师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答应你,下山会带着你,不离开你,你先坐下来,歇一会儿,有什么话,都等气顺了再说。”她知道,以宫玉的性子,气顺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为什么不让宫玉继续说下去呢?直觉里,她害怕,就像是蝴蝶害怕被猫儿扑杀的恐惧。
她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只有自己、自由。
况且,看他现面色苍白、浑身汗淋淋的样子,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都说生病的人,多愁善感,敏感多疑,有限的精力要对抗无限的痛苦,是需要别人给他力量的。
她骤然能察觉到他的想法,就这样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