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修
回来。
她下眼睑那里生着颗泪痣,天生就是个好哭包,说着说着,自己就先委屈上了。
“怎么又哭了?”谢长逸在她面前蹲下,挓挲着手凑近。
清了清嗓子,开口征求她的同意:“我想给你擦眼泪,我能碰你么?”
在谢妩这里,谢长逸从来不是粗鲁蛮横的印象。
他突如其来的小心翼翼,反倒让谢妩生出了丝愧疚。谢长逸对她最好了,最好最好了,天底下再没人能比得过她大哥哥,小时候她顽劣剪了夫子的山羊胡,夫子罚她抄一百遍《礼记》,阿爹和阿娘都笑话她,连春桃都羞她,还是大哥哥翻墙进府,拿着他跟柳姨娘一起抄的《礼记》给她凑数量。
大哥哥从前念书也是极好的,书院的夫子常常夸他,说他肯定能考状元,后来他一个人从军投武,大冬天外头屋檐下挂了一长串冰凌子,人走路都要打滑呢,大哥哥愣是跑马从青州城跑回了京都。
进门儿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了,顾不得跟别人说话,就先从怀里掏了根笔,塞到她手里。还偷偷凑近了给她咬耳朵,说那支笔是海匪柏二巴养的狼崽子尾巴上的毛,他亲手给做的笔,老将军说,狼尾巴毛做的笔能写出天底下最好的文章。
大哥哥还说,这次的狼毫是狼尾巴毛做的,等下次,他割了柏二巴的脑袋,拿那老贼头顶的打旋儿毛再给她做第二支。哼,笨死了,狼毫才不是狼尾巴毛做的呢!是黄鼠狼啊!
还有……谁要人头发做的毛笔?吓人不嘞……
他们从前,明明是比人家亲兄妹还要好的关系。
“大哥哥……”谢妩抓起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手心,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对不起。”
明明是她在道歉,谢长逸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小丫头就又哭了起来。
崔令辰起先是坐在客座上看笑话,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了那个笑话……
呸!
腻歪!谢飞卿还说别个鬼主意多,哪个比得过他一肚子坏水!
阿妩妹妹心思单纯,恐怕只有任那老狐狸拿捏的份儿喽。
可怜,可怜哟。
崔令辰才不要看谢长逸得偿所愿的样子呢,拍屁股走人,临过内门,故意踹一脚门口摆着的松木香几,香几上放着榴开百子石榴摆件,玉石在瓷盘里叮叮当当的响,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谢妩惊慌失措地丢开谢长逸的手,别别扭扭擦眼泪,谢长逸心里气的骂娘,同着谢妩的面,他又恐暴露心里,不好开口。
“我……我再给你擦眼泪?”谢长逸拾起旧方法。
可同样的感动不能短时间复刻第二次,谢妩抽噎着摇头,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