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您瞧,我妹妹这病,得使个什么方子才能治本?”谢长逸与刘太医落座,酥皮儿奉茶,刘太医接过,脸上的笑意僵住。
“治本……也不是不能够,还是先前那套理儿,县主这病乃急思忧虑所至,须知忧虑所在,溯源知根,解了心病,县主头疼惊厥之症自然不医而愈。否则就是家世来了,也难治得了这病。”
刘太医师出疯神医门下,疯神医素有‘白骨生,阎王避’的称号,最擅脑科一类,先帝的头疼之症就是疯神医施针,三十余年不曾复发,刘太医得其真传,以施针之法闻名京都。连他都说治不好的病,就真没别的法子了。
“急思忧虑……”谢长逸细细揣摩其中的意思。
谢妩头疼的毛病是从及笄礼后没多久便莫名生出来的,那会儿正是炎夏,天气热的不得了,崔令辰过生日,在京郊小迤园里置办酒席,崔令辰人缘好,又看在怡亲王府的面子,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们都去了。
谢妩那一日扮了男装,和他一起打马过去的,路上还碰上了柳尚书家的马车,柳家小姐也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个姑娘路上还撇了一把月见草,手上沾了花汁,苦兮兮的要干净的水净手,兴致盎然,好不快意。
可回来的当天夜里,谢妩就犯了病,先是头疼,又癔症发作,不住地喊着‘大哥哥救命’,当时请来的也是刘太医,施了针,便是这一套说辞。
谢长逸与崔令辰关系交好,不多避讳,便托崔家帮着查查,是不是谢妩在女眷那边受了谁的委屈,或是同哪个闹了不快惊吓到了,后来崔家也没查出个端倪,崔令辰亲自带着厚礼上门探望,谢妩也并不多言,这事儿便翻篇儿没有再多追究。
谢长逸一度还曾揣测过,是不是自己心底的爱慕为谢妩所厌,她才心生反感,积下心疾。为此,他这一两年间,同着谢妩的面也少有妥帖温善的好颜色,生怕哪一句话就刺激到她,教她难受再起旧症。
然而,细细的回想,在那事之前,小丫头待他只多依赖,一天十二个时辰黏在他跟前也是常态,他又没做过什么唐突冒犯的事情,怎么会一夕之间叫她性情大变呢?
后面谢妩从忠国公府那龙潭虎穴里逃出来,执意要嫁给韩呈醴,谢长逸心软应下,也有这番怀疑。但听秋虹叫人传回来的消息,便是在韩家的时候,一有急热上火的事情,谢妩一样会出现头疼惊厥的症状。
谢妩的病,不是因为他才得的。
谢长逸忖了片刻,同刘太医确认:“这病只能是外因所致,对么?”
刘太医点头,念起谢家诊金不斐,又提醒道:“或从县主癔症时的只言片语里细查,未尝不能得知忧虑的根源。”
谢长逸所有所思,让管家封了诊金,送刘太医回去。
屋里,谢妩施了针,已经安静地睡下,谢长逸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摩挲,刚刚情急之下掐红的指尖还未消肿,酥卷儿给涂了膏药,在指缝里缠了帕子,以免蹭到别的指头上。
“谢长逸……”躺着的小丫头突然出声,谢长逸忙应,不见她下文,才知道是说梦话呢。
不由嗤笑,埋怨道:“小没良心的,连梦里也不肯喊大哥哥了,真是要生分不成?”
见谢妩嘴里还在呓语,谢长逸凑近了在她唇边细听,“……我再不喜欢谢长逸了,再也不喜欢了……”
许是做了噩梦,谢妩一边哭着摇晃脑袋,一边攥紧了手,指甲掐进谢长逸肉里也不撒手。
“阿妩……醒一醒,阿妩……”谢长逸喊她的名字。
酥皮儿几个在外间听见声响,也跟着进来,拿干净的帕子跌好塞在谢妩嘴里。
“大爷别急,姑娘这是魇住了,过着这劲儿,别叫咬了舌头,待会儿就好。”
谢长逸冷着脸问:“姑娘经常会被魇住?”
酥皮儿点头:“听跟前儿的嬷嬷说,从前在家里时就有过两回,后面去了韩家,也是因为常有梦魇,姑娘才要搬着住在庄子里,如今回来了,除了头一日车马劳顿,疲惫得紧了才得了个囫囵觉,其他时候,一夜能睡一两个时辰,已是好的了。”
看谢长逸脸上凛色越发凝重,酥皮也不敢往下说了,她妹子性子愣,接了话茬儿,道:“怪不得二姑娘身子弱,看着迎风就能吹跑呢,人不睡觉,怎么能好?”
酥卷儿年纪小,又是谢长逸身边出来的,从来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肯定是被吓着了,是人不是鬼,要是叫我知道哪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吓得姑娘不好睡觉,我定要在她脸上画个大王八。”
酥皮儿怕她混说惹出麻烦,赶紧使眼色叫秋梨捂了她的嘴,咬牙撵她出去。
酥卷儿虽是张嘴就来的气话,可听在谢长逸耳朵里,却有别样的意味。结合着刘太医的话来想,谢妩这病还真像是被什么给恐吓到了。
谢长逸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他一向奉行的原则是:想要什么自己去拼,看上的就主动去抢,努力得到手的,才知珍惜,神仙菩萨可不能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