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
谢与光知道这话说的容易,实际做起来却有很多难处:“真厉害,一人操劳起这么大一间酒楼。”话语中言辞恳切。
萍娘子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厉害,无非就是头也不抬心也不动只顾着做事而已。”说罢,将湿帕子往桶里一放:“姑娘应该也饿了,有无什么忌口?我去给您做饭。”
谢与光道了句没有,接着就坐着等菜来。
没有人和她说话后,显然更能注意到风吹草动。
大堂里仅余的一桌人其实坐得算挺远的,两人耳朵对着嘴讲着悄悄话。
谢与光没有这种听别人闲话的习惯,何况多年的经验也练就了一种把话当穿堂风似的从耳朵里放走的功能,于是面色不变地听着灌进耳朵的闲言碎语。
甲似乎很疑心乙说的话的正确与否:“真的假的…你小心是让人骗了。”
乙见对方不信,有点急了:“他骗我干嘛呢,我又没钱又没用的。”
“听起来就玄乎…要我说真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在村里了,早就被什么世间门派招揽走了,有什么理由还像我们似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乙啧啧了两声:“让你多看点书吧,你没看人家话本里说的啥,有些绝世大师就是有独特追求,你觉得牛轰轰的东西人家不觉得啊,这才叫不在乎俗世虚名,才能叫世外高人!”
甲闷闷哦了一声,谢与光还以为两人不掰扯了,没想到甲过了好久又说道:“我就是觉得不靠谱,要是真的,那我是不是也能化成卫空霍的脸,然后占山为王坐拥美女无数。”
乙显然无语了:“你也就这点追求了,你真去了也找不到大师,真找到大师也不会帮你的。”
“不帮就不帮,我本来也就不信…”
“姑娘?”萍娘子将两碟精致小菜放在了谢与光面前:“呵呵,您想什么想出神了么,我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谢与光如梦初醒般看向萍娘子,涩涩地扯扯嘴角:“刚睡醒。”
等到夹了两筷子菜进嘴里,谢与光才觉得嘴中总算是有了点味道,瞬间觉得有些感人。
她对吃的要求不高,柳月溶喜欢做饭,但做的都是吃了能活很久只不过活得不快乐的饭,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简直惊为天人了。
萍娘子看着眼前姑娘动起筷子,竟不可控制得出现了点紧张,眼巴巴看着姑娘吃了进去,等着评价。
谢与光看着萍娘子的样子,只觉得她在意客人反馈,于是连忙点点头:“特别好,一等一的好。”
萍娘子松了口气:“我就想着姑娘会爱吃这些。”说完顿了顿,似乎觉得这番话有些奇怪,赶紧补充:“做的都是招牌菜,您喜欢就好。”
谢与光吃完了饭,顺手就把碗筷放回了后厨。再回到大堂,才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两个人倒是她眼看着勾结搭背地出的门,萍娘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谢与光走出大堂,店门口吹来的风竟也带了几分凉意。
她看着眼前的竹林,黑暗过后还是黑暗,只有远处稍微透露出了一点亮色,想必是那里住的人家点的灯。
长久的安静中,谢与光的思绪也有些飘远。真要算起来,她自从八岁后就没过过这种“普通”生活了。
西鸢峰总是一片亮堂堂的,神仙法器大剌剌作用着,黑夜也如白天。
人也多,几个师兄妹成天凑一堆,曾经熟悉的孤冷的夜晚回到身边,竟然还有点恍惚。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声,谢与光心神一凌,仰头就要飞身上前查看,却不知想到什么止住脚步,转身朝楼梯飞奔去。
她跑得飞快,上楼也只抓到了萍娘子一个背影。
萍娘子站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口,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神情恍惚。
谢与光走到她身前,她甚至都没注意到似的,连个侧目也没分给谢与光。
还是谢与光先出声:“萍娘子,方才我听到声音,可是出了什么事?”
萍娘子才扭头看她,唇瓣动了动,好久才并拢嘴沉沉出了口气:“无事…我打碎了个花瓶。”
话还没说完,她就抬步走了出去,比起最初的魂不守舍已经好了很多,但仍然一副神不聚焦的样子。
谢与光没有再问,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溶在远处的灰影里。
她走到最后一间门前,伸手推了推,并没有推开。又在门锁上摸了摸,只摸到了一手的灰。
她随手掐了个决,对着门缝一劈,门果然在一声脆响后应声而开。
也就是在门开的一瞬,一股尘土腐气扑面而来。谢与光瞬间就感觉出来,这是久不接触阳光的气味。
她们修习讲究日夕月华。这样才顺应天理,掌握天理,事半功倍,才能解悟得道,飞升成仙。
不仅这样,世间万物都是如此。长久封闭难免就出现腐气,这当然不是说真有什么难闻的味道,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