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言他刚正不阿,出身贫寒,年近四十了甚至没身家银子娶个妻,可见其窘迫到何种地步。
此人嫉恶如仇,从哪里看,也和懿亲王搭不上线。
他又不似南昌仁讨好过懿亲王,让他来吏部,给个何官?大了没缘由,小了他全家老小几十口,万一懿亲王不满意,哪天灭他满门,他找谁哭去?
吏部尚书下了值都没能展开眉。
天际昏黄,零星落着飞雪。
翰林院鱼贯而出一众渥丹色朝袍的御史。
那人同着渥丹色朝袍,一身寒凉清贵,与三两成群的同僚不同,他独行踽踽,步履稳健,清雅不似真人。
吏部尚书忙喊:“清荷。”
卫东篱驻了足,肩覆薄雪,徐徐回首。
一张周正的面,眉眼一如山水写意,面色犹显苍白,向他而去,行施一礼:“见过李大人。”
吏部尚书忙搀他起身,关切道:“你受了那样重的伤,怎也不好生将养几日?”
卫东篱敛低了眉目:“天师赐了药,已无碍了。”
两人于零星飞雪施施而行。
吏部尚书做着天官,耳目众多,而今都传懿亲王启蒙之师乃卫东篱,顺天府府衙那一番话,虽没人敢传,可都心知肚明。
懿亲王虽嫁了天师,心底那人却是他。
吏部尚书见他不喜攀谈,只道:“清荷啊,有这么个事,懿亲王要一人入吏部。那人只是个九品,懿亲王要本官看着给职位,本官着实犯了难。”
他略抬了一下眸:“何人?”
吏部尚书忙道:“良居正现在太常寺。”
他停了一息,复低了眸,无血色的唇畔,竟也有了浅淡笑意。
“考功司掌官吏考课、黜陟之事,他为人刚正,做考功司正六品主事极妥。懿亲王要你看着给职位,一者是想看李大人这吏部尚书可还算知人善用,是否称职。
二者懿亲王要他入吏部是因知他品行,不喜而今买官卖官之风,欲要他杀此风,却又不愿大动干戈,拿他来小试牛刀。”
吏部尚书惊疑看他。
他怎会如此了解懿亲王?还有在他口中,懿亲王竟成了忧国忧民之人,那可是个真恶人。
卫东篱伸出手,接住一片莹白的雪花,冰晶在他掌心褶皱处,安静融为一滴雪水。
他握起掌心,唇畔笑意也隐了下去。
“李大人,懿亲王只是年岁尚幼,并非恶人。”
他向吏部尚书行施一礼,于零星飞雪之中,渐行渐远。
吏部尚书抚长髯,看着那雪中之红。
他渐成了极小的黑点。
他摇头,笑叹:“我也老了,这位子他倒合适,不够隐忍是做不了天官的,只,圣人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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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歌回京也有快一年了,却极少回她真正的家,并肩王府。
那坐辇停驻在并肩王府前,阖府列队而迎。
天际飞雪渐浓。
白绸掀开。
她披白裘,一身雍容,迈出辇。
阖府长身而跪:“拜见懿亲王千岁。”
男子为首是容璟,女子之首为霍王妃。
容歌俯瞰他们,向容霓招手:“容霓,你来。”
许是过了一年,容霓渐长一岁,愈发知了两人身份尊卑,知她再回京时的那点怨消失殚尽。
马上要做皇后的人了,眉目间喜色全无,哀悲之色,弥漫眉目,得她召唤,起了身,走前搀扶住她。
容歌向跪地的那些人慢慢地道:“都起吧,本王与她走走。”
落了雪,官道行人匆匆。
两人漫行在官道,身后只跟了盼春与忍冬。
容歌看着那雪,问:“容霓,你喜的那人,是谁?”
她曾以为她喜危长瀛,是她浅薄了。
危长瀛身份过于尊贵,又生成那样的模样,饶是一国公主也觉高不可攀,她两世也仅见过钟离姣那一个不怕死的。
她也是今日在忍冬口中才知。
那次国宴,她预备将二公主、三公主一起送去觅国和亲。三公主顾宓回殿后悬三尺白绫寻死,幸被宫人所救。
顾宓心念危长瀛,想是宫人无人不知。只那情意,仅是顾宓的一人的兵荒马乱,圣人高坐莲台,不入凡尘。
顾宓贵为一国公主,竟不敢对危长瀛吐露半分情意。纵有危长瀛装得像缘故,身后却是女子的三从四德。
于世人眼底,女子应困后宅相夫教子,敢于挣脱牢笼的,她平生所见也不过屈指几人。
幸而老妖婆从不让她困于礼教,从来告诉她,男子可为,女子亦可为。
容霓喜的那人,她猜到了是谁,她从来都是个信因果的人,更信命中注定。
容霓学她去看雪,看久了,慢慢地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