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这狗道士到底何时起让人盯得她,又是何时起知她小金库在这里的?!
他低眸瞧着那张恶狠狠地小脸,笑有些冷:“既是去见最后一面,那物留着有何用?”
容歌恨得牙根痒痒。
危长瀛将她手拨弄下来,单手抱起她,声音极冷地道:“礼物给你准备好了。”
容歌被他抱着回到寝殿。
安之意将一把琴抱来。
已是正午。
书房内光线明亮,地龙烧得极暖。
号钟,琴音洪亮,如钟鸣激荡,大刹之音广远,为四大古琴之一。
容歌不通音律,试着拨弄了几下,只觉指头疼,忽而眯眼看琴尾。
镌刻得六个小字,犹见新痕。
【危长瀛之妻赠】
容歌深吸了一口气,果断道:“只单纯告别,无需赠礼。”
危长瀛将她拎到梳妆台前,为她换了另一种发髻,顺带给她披了自己的黑裘。
容歌瞧着铜镜前的自己,面色铁青。
翰林院。
卫东篱一身渥丹色朝袍,自院门而出,忽而顿了足。
她身披长及地的男子黑裘,裹得严严实实,黑发梳着妇人鬓,长身立在石阶之下,怀中抱着一把琴。
他黑得清透的眸子,安静地看她。
容歌不敢对视他眸,低敛了眉目,向他走去,行了师礼。将那琴递了去:“闻听先生要于朝圣节后去曙光府上任,徒儿无有所赠。”
卫东篱看向相隔一条街的暗紫身影,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把“号钟”。
容歌眼眶微红,抬眸凝着他:“先生去过南地对吗?”
她小时在山,总想着要到山下去看人心。初次下山遇上了危长瀛,着实在山上老实了几年。四岁的孩子长大了些,忘了初次下山的不愉快。
七岁时,再度下了山。
那山下并不繁华,却极有人气。
山下小镇有间茶肆。
茶肆里有个说书先生,总坐屏风后讲各种故事。从三皇,到圣祖帝,何为君,何为民,爱民、忠国、仁孝。
茶肆并无几个客人,先生每日都来。
她每次去那间茶肆,最前的一排总是空着的,三张桌,每张桌都摆着糖葫芦。茶肆无名,只要进来听书,掌柜总会送来各种精巧别致的点心。
她总趁着老妖婆忙教中事,带阿犰往山下跑。只去了几次,老妖婆发现了,她再不可下山了。
十一岁去京认亲,山下小镇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简陋的茶肆,改成了两层朱楼的糖葫芦店。她食了那糖葫芦,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她去京之路,见到了许多糖葫芦店。店店味道不尽相同,皆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她记得那糖葫芦外间裹了轻薄的糖衣,里面从来无核。一口咬下甜压着酸,酸陪衬着甜,吃多久都不会腻。纵是盼春哄她吃药的那种糖葫芦,吃久了也会冒酸水,也会吃腻,也有核。
卫东篱避开了她眸:“仅是去见南地风光。”
容歌眸底缓缓盈满泪水:“先生一直都知,对吗?”
他也似她般,有着两世记忆。
卫东篱摇头,低垂了眼睫,轻笑着:“清荷是知娘娘是谁,能想起的仅停止在雪洞。”
容歌向身后看了一眼,见危长瀛还在对面街站着,他武功是高,却也不至于能听到这里。
容歌忙问:“先生言,他是真圣人?”
危长瀛怎可能是真圣人。
卫东篱轻笑着:“清荷曾于梦中得见圣人胜天一子,一统山河的盛世。圣人于见生观而终,天地同悲。”
他抬起眸,凝着她噙泪不甘的眸,温柔地道:“容儿,他从未欠过你什么,是你欠了他一身血肉。
为师教过你,人生在世不亏不欠。
你欠他血肉,这世应伴他,消他厌憎,不应让他再经一次孤生寡死。为师终此一生再不会入京,你我师徒之情,世事已改,应诀别,纵有不平之心,应泯灭。”
他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任由她满面是泪,满心意难平,无血色的唇,轻扬着。
“容儿,以怀恩之心,如爱万万民,爱上他,并不难。清荷得见那日,定可释然。”
他抱着那把琴转身离去。
容歌面上犹挂着泪水,却亮了眼眸。
这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因懒不爱动脑子,可上辈子的她能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间,算是顶尖的聪明人。
只一瞬便抓住了重点。
他果对她有情,这个骗子!
她抹了泪,转过身。
街对面。
危长瀛面上神色不怎么好看。
容歌上辈子眼神不好,这辈子时好时坏,等他走来,见到他面上神色,她便成了半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