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涩一笑:“亲王,似肃清官场这等事,从来不可一蹴而就。若当真如亲王所言,将满朝文武全查一遍,来日太和殿上怕是再无几个大臣能站着回话了。”
容歌也知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只她日后怕再不会留在京师,若不以雷霆手段弄来银子,朝圣节后,她再难插手了。
容歌轻叹了一口气:“都回吧,本王自己走走。”
良居正只得躬身告退。
巍子、虎子,带着麒麟军散去。
一月初的天,寒风凛冽,可供三马并行的官道,锦衣华服的行人来往匆匆。
容歌披着白狐轻裘,漫无目的行了许久,待回了神,竟已来到忠国公府。
守门的家丁见得她来,攥紧了刀柄,如临大敌。
容歌微屏息,仔细听着附近动静。
那日危长瀛应下了她,再不会命人监视她。这老道士会不会说到做到,容歌左右不信他。
她使出轻功,在京城足足兜了好几个大圈,直至日暮黄昏,方才再次来到忠国公府后门的小巷口转角,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那紧闭的木门。
倾洒了夕阳金辉的木门前,凛冽地寒风卷起地面一片枯黄树叶。
那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披着白氅的公子,一手拿着一把合拢的泛黄油纸伞,信步而出,径直向容歌所在小巷口转角处而来。
公子身披白裘行走间脚步不急不缓。
容歌鼻间有些酸涩,在他鼻眼观心的即将越过自己的瞬间,轻唤:“先生。”
卫东篱驻了足,长身立在转角巷口处,遮挡了吹向巷内的寒风,并未回首,仅是抬头看着一片灿金的夕阳,轻问:“何事?”
那声音舒朗,一如记忆之中的温暖。
容歌愈发觉得鼻间酸涩极了。
低下了头,有些沙哑地道:“先生,我遇到难处了。”
他收回看向夕阳的视线,转过了身,看向低着头的容歌,缓慢地道:“水至清无鱼,为官者十人九浊,历朝历代无不如是。而今正值内忧外患,并非肃清吏治之时,纵为其他原因,手段也应和软些。”
容歌紧咬着下唇,有些悲哀地道:“可是先生,我没时间了。”
卫东篱有些欣慰地笑了:“容儿,这世间之事,并非行过一次,便会有迹可循。执着以旧日眼观现态,只会一叶障目。“
容歌迟疑地抬起头来,那双黑得清透的眸子,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眉目温润,唇畔含笑。
她陡然红了脸,莹白的小脸,绯红蔓延至白玉耳。
胸腔内那颗心,失措地跳动着。
她红着脸,屏着息,定定看着他。
寒风撩动一片枯黄树叶,打旋儿落在了斜插华美狐头钗的如雾云鬓间。
他对上那双清润璀璨的狐眸,似是极久,久到眸底地隐忍险些溃不成军,才略微移开了视线,道:“你发间落了叶。”
容歌痴痴看着他,脸愈发红了,耳畔只余怦然地心跳声,如雷震耳。
那是个直白鲜明的小姑娘,似冰封的天地间,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聪敏而迟钝,恶毒而具有大爱。
他微转回视线,到底是抬起手,捏起了她鬓上那片枯黄树叶。
暖白的长指,拇指与食指捏着枯黄脆干的长条柳叶。
那柳叶四面干黄微卷,似一叶轻舟,被他捏于指间,几可入画的雅致。
容歌只是定定瞧着他,面上绯红云霞,一如烈火,痴痴地道:“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生得极好,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好看。”
卫东篱被她痴话逗笑,温润的眉目舒展开来,清雅脱俗地不似真人。
含着笑声的声线,磁性极了:“那书既能背出,总也不往心底去,来日若肯静下心来,将所学研磨入心,也可得身状元才。”
容歌两世以来,第一次被他如此认可,定定瞧着他,总也不肯移转视线,只是紧攥着袖口,向他重重地颔首。
那转角的小巷口,两边甬道狭长。
两人同着白裘,那样彼此噙笑对视着。
小巷口,相隔一条街的远处。
危长瀛身披黑裘,不知立在那里有多久,久到看清了两人彼此眸底的情,久到无欲悲悯的眉目生了重重深重地戾气。
他仅是安静地看着两人。
看着那白裘男子,时刻谨慎,时时提防藏匿地心绪,点点滴滴的一切,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顷数流露。
看着那白裘少女,从不遮掩,从来直白的炙烈爱意,凝于一双璀璨狐眸,那样缱绻羞涩地望着他。
两世红线,两世缘,丝丝缕缕万万情,仅是她与他。
而他,从来只能做个观望者。
她只是他无缘的无份。
从不属于他的无缘无份。
天际夕阳隐退,星点飞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