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拂晓(一)
衣裙,一炷香后才终于到了前厅。
前厅当中,阮翀端着手回过神,一侧的川柏于是走上前,将一只铜丝掐扣的小匣子塞进明玉手中。“前日叶家已经入宫见过陛下了,按道理各世家都需登门拜访。我特地掖到今日,一来是想着你能多休息个一日,二来也是不想与别人一道挤着。”
明玉有些迷茫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匣子。“爹爹,您这拜客礼,会不会有些小得太不起眼?”
“就是要不起眼才好。”
阮翀抖了抖衣袖。“越是不起眼,越是无关痛痒的最好。”
马车行得极慢。其实他们都清楚,这马车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用以遮着明玉这样还未出阁议亲的娘子姑娘,其实单凭着脚程走过去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却偏是花了一炷香这样久。
街坊声音嘈杂,隐约有听见府邸重门被推开的动静,吱嘎一声,好像人下一瞬就能嗅见陈旧的木头味。
车夫长吁一声将马匹勒停。明玉刚想伸手去掀车帘,却被阮翀制止。
“再等片刻。”
不一会儿外头似有人匆忙赶来的声响,石踏上面映出来的步子稀碎得很。适时的,一道带着恭敬的声音在马车外头响起来:“阮尚书可让老夫好等,原本想着这离得最近的人应当来得最早,没成想今日才得以见到。”
他一语言毕,阮翀才撩开车帘,慢慢往外头下去。“这不是怕冲撞了其他贵客,放眼望过去,哪一家都不是我们阮家能碰得起的。”
“阮尚书夸大了。是你们碰不起人家还是旁人想来碰都摸不着那个门槛呀!叶家能与阮尚书为近邻,真是莫大的惊喜与荣幸。”叶隐峰捧着拳,与终于踩到地面的阮翀回着揖。
阮翀嘴角虽然勾着笑,但眼里依旧没什么波动。“叶国公言重,在下不过是六部尚书的其中一位,担不得国公府这样的荣幸。”
叶隐峰面上有些龟裂,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时候,阮翀回头,朝着马车唤了一声。“明玉,下来见过叶国公。”
明玉得了令,这才终于摸了车帘往外头探。底下的叶隐峰连眼都有些眨不动,腹诽一句难怪景山这泼皮猴子日日在他跟前念叨这阮家的小娘子,真到眼前了只觉着是从画卷里头走出来似的,颇有种不真实感,若不是有阮翀一声轻咳将他唤回神,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应了景山的话,到邻里去提亲了。
阮翀不着痕迹往明玉身子前挡了挡。“叶国公才来京城,入朝面见了陛下,群臣也应当都来登门拜访过了,想来这府邸里头的人气儿也攒了不少。今日我阮家也来过了,想来里头也就不必进去了。”
“去的得的、去的得的。”叶隐峰回过神,忙不迭伸手迎二人进府。
叶家府邸果真是买的巧,阮府与之不过一街之隔,却没有这些活泛的天然河水。京城人家都爱在府里造沟渠填水,呈以曲水流觞江南拱桥的意境,也是为了顺应风水,用以镇压或是调整。阮府的曲水较窄,也较短,是因着建造曲水的工程要耗费的钱财不算少,阮家又是一贯清减的作风,没什么多余的闲钱,就也享不了多余的闲情,只能留下这丁点模样。
明玉这边正张望着,耳边叶隐峰笑道:“阮娘子,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两家离得近,以后常来走动就是。”
常来走动?
这叶家是装傻还是真傻?
这句话一出,明玉与阮翀双双变了脸色止了步子,偏是叶隐峰还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一门心思往前头走着,一回头只看见了二人僵在原地,眼里冒着疑惑:“这是怎么了?”
“叶老头,你吓着人家了!这里是守规矩的京城,不是抓起一把弓就往山林里去的郦县,你醒醒吧!”
叶隐峰只觉得自己肩上被人用力一拍,刚想出言大骂逆子,景山却直接略过他身侧,径直停在了明玉与阮翀的跟前。
“见过阮尚书。”
他抱拳作完揖,半起身扬着头,冲着明玉笑着眨眼。
“见过明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