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
她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与苏子砚道:
“你今时今日甘愿为我放弃近在眼前的仕途前程,无非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偏离了你一直以来的预想,心神大乱下的莽撞抉择,倘若我真与你离了长安,你心中便会反复再有数次回想今日的选择,是否每次还会如今日这般决然的不顾一切,你我皆不得而知。
你文采斐然,亦有能力,自当秉承父志,汲算是没有我顾衍君,你如今都会是登科及第,风光无两的苏状元,不会因我而改变半分。
再者说了,并非世事都有转圜和挽回的余地,你我二人也永远都回不到往昔了。
我曾经喜欢过你,不过我们之间也就只能如此了。”
“我不管,你既然喜欢我,为何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子砚抱着她的力道未松,是朦胧醉意下的语声决绝,“回得去,回得去!大不了重新开始,只要你跟我离开长安……”
他永远不会后悔今日抉择。
他确信。
顾衍君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挣开身前这人的怀抱,“我看你是喝酒喝糊涂了!”
苏子砚似是被顾衍君这一番挣扎举止刺痛,眼神清明些许,“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顾衍君抬头看到他此时神情,眸中似有几分不忍,却还是背过身去,道:“我不怪你,我已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我今日便是特地来告知你,我不怪你。”
“你撒谎!”
苏子砚绕步走到顾衍君眼前,她从小就不会撒谎,一说谎就会背过人去,不同人直视,如今还是这般错漏百出。
顾衍君抬头盯着他的眼眸,“我没必要对你撒谎,我与萧将军成婚已是定数,你何必揪着往日,来者可追,我且祝你觅得良人,青云万里。”
顾衍君最不愿欠别人些什么,同样也不愿见旁人因她耽误大好的前程。
“来日可追……好一个来日可追。”苏子砚突觉方才那酒好似自肺腑间一直灼烧到眼眶和心腔。
“所以你今日特地来此,就是为了来告诉我,你不要我了。”
最后五个字,掷地有声。
头顶上方苏子砚的声音传入顾衍君耳中,带着试探而又痛楚的味道,使得顾衍君挪开目光,竟有几分不忍心再去直视他。
今日的天气并不甚好,直到巳时已过,太阳才从云中渐渐移出,照入屋中,打在顾衍君纤瘦的肩胛上。
世间总有些事情是无奈的,若非世事颠簸,天不遂人愿,苏子砚当日那一句娶她,她原是能信一辈子的。
见顾衍君垂首,苏子砚转回身将方才随青瓷瓶一并滚落在桌案下的花枝抽出,上前把花搁到她手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我听你的。”
手中的那花枝,十分惹眼的鹅黄色,是平阳县中开的最盛的迎春花。
她当时只觉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因而也最喜欢这迎春花。
可苏子砚喜欢这花枝,却是因为顾衍君喜欢,他看这花枝如她一样绚烂、明媚,于料峭春寒中带给人温暖。
也是因为那年,苏子砚被母亲斥责,到了傍晚还呆在学塾不敢回家,那时不过才十岁的顾衍君举着这枝鹅黄色的迎春花小跑到他眼前,看他悒怏不乐的模样,对他说:“我把我摘的花花送给你,你别不开心了。”
小姑娘歪着头,白嫩的脸蛋被初春寒风刮的透出明显红色,却是笑吟吟的与他说话。
苏子砚默然不语,可再低头看那枝黄澄澄的迎春花时,好似真的开始变得漂亮起来。
其实,他少时的脾性与如今大不相同,溯源于苏母极尽苛刻的要求他读书入仕,不许他落下半分课业。
苏子砚便整日都呆在平阳县中唯一的一间私塾中,翻来覆去的去翻阅各种日后要学的名著典论,自然也鲜少与同窗相交。
直到苏母开了间铺子对他少了些禁锢。
直到小他几岁的顾衍君来了私塾,初来乍到的小姑娘一双莹亮的桃花眼看一切都新奇,座位在他的正前方,没过多久便和私塾中的其他学子相熟。
平阳县原本就不大,私塾学子也不算多,只是其他人见苏子砚话少的可怜,是个整日钻进书本中小书虫,便就有了个刻板无趣的印象,亦不愿自讨没趣的打扰人家用功。
可顾衍君不同,自塞给苏子砚一枝迎春花头次听他开口说话后,愈发乐得跟他走动。
几年间,他竟也不知不觉能与同龄学子打成一片,养成了一副他这个年纪少年本就该有的开朗肆意。
后来,苏子砚便从眼睁睁见顾衍君惹事,到偶尔陪顾衍君行事,最后到甘心情愿替顾衍君兜事。
同顾衍君今日替守寡的王大娘到城东赚黑心钱的粮食铺子讨个公道,明日帮老实本分的李绣娘去绣庄要回赊账的钱财……
他既见过这小姑娘逐步识得药理后巧笑嫣然的模样,也见过被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