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自从得知了公子胜还活着，洪晴就有些心不在焉，小姑娘知道是自己说的消息吓着她了，忙说了许多跟自己相关的事情想宽慰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国内部的权力脉络也就逐渐清晰起来。女孩儿名叫桃禾，是当今有名的贵族之家的独女。战国时秦国商鞅变法，规定以军公授爵，有二十级爵位，关内侯和彻侯是其中最尊贵的，相当于周朝时的诸侯王。

桃禾的父亲就是如今的彻候，家里世代为官，一方面有贵族的血缘传承，另一方面在改革后的近百年中战功累累，又极其忠君爱国，是备受国军信任的一只脉络。

只是人丁稀少，传到桃禾这一代，仅有她和兄长两个孩子。他的兄长要负责家庭的发展，从小就管教的格外严厉，如今已经投身军旅锻炼自己以便未来更好的子承父业。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儿，千娇百宠的长起来，从来没吃过苦，为了嬴政跑进这宫里来当宫女，已经大大小小摔了了上百个盘子，是秦王子楚都知道的马虎精。

家族权势如此之盛，原是最受君王所忌惮的，如今她自己跑进宫里来，也算是制衡将领的人质，秦王也就格外重视一些。有些了解后也意识到桃禾虽然娇纵一些，但心性善良，是不错的儿媳妇人选，也就愈发喜欢，对她惹出来的大小麻烦一概包容，还时不时送些点心来哄着。

除了桃禾家里这一支势力，朝中另一派极为鼎盛的就是吕不韦，自从秦王子楚回宫继位，他就被拜为相国，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如今时代动荡，各国分立，如何招揽人，获得人民的认可成为了各国君王必然探讨的议题。吕不韦极为聪明，四处寻找能人志士，不仅美名远扬，也站稳了在秦国的根基。史书上说他后来招来了许多文人学士，给他们优厚的待遇供养，门下食客多达三千人，著书立说，《吕氏春秋》流行天下。

“世子回来的时候他可高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找见了自己家的孩子呢。”桃禾嘟嘟囔囔的说，又瞬间意识到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刷的把嘴巴捂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洪晴，一脸的可怜样儿。

“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她听是听着，但人有些恍惚，精神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这话说的也不算是骗人。桃禾这才安下心来，又见红情的状态还是很差，有些愧疚的去倒茶。满满一杯倒进去，端到床边儿已经撒了一半儿，随手擦了擦杯边儿上的水渍，递进她手里，就告别跑出去了。

“我先回去了，你放心，谁也惹不到宫里来。”

“谢谢，你路上小心。”

洪晴强撑起一个笑脸，目送她出去。

秦国的国政和史料中记载的差不多，这几任君王虽然短命，但都是心中有国家社稷的人，在位期间勤政爱民，对于官员的任用和制衡也把握的很好，朝中势力虽然有不同的派系，但彼此分化制衡，即使秦王子楚长期在外，回国的时间很短，继任后也没有人能够动摇王室的地位。

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洪晴却高兴不起来，仿佛闭眼就是赢子盛笑的样子，他脸上的皮肉僵硬着，嘴角抽搐，眼神阴郁而凶残，是PTSD。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多么大的伤害，长期的奔波让人变得有些麻木，几乎是机械式的思考着权利的分化和下一步的走向，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个幸福而快乐的学生，也几乎忘记了自己会感到痛苦，恐惧和悲伤。

在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她的胸口剧烈的抽痛起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和恐惧潮水一样推过来。走在夜路上看月亮的瞬间，在公园里向着喷泉寻找彩虹的瞬间，无意中发现新的史料和书籍的瞬间，那些她过往26年里度过的美好的平和的人生，如今远的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明亮美好，却永远无法触及。

这种巨大的反差甚至让她想到死亡，再痛又能多痛了，死了之后都是一了百了。

可也是那过往的人生，让她想要活下去。

那算命的老先生曾经说到过九年，也许过了九年就能回家去，她这样想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了，那一对改变命运的断玉不知去向，吓得她起身就要去找，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差点又要摔倒。

还不等站稳身子，门外就刷拉拉的走进来十几个侍女，冲着她了两排，垂头噤声一句话也不说。门口这才走进来一个姑姑，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双吊眼打量了她半天，才悠悠的开口。

“夫人想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