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回到院子的时候，太阳斜斜的挂着，天上没有云，看着有点冷清，毕竟是秋天，入夜的时候已经有些凉起来，她身上的伤口隐隐约约红肿发热，反而遮蔽了一些凉意。

吕氏有那样的手段，说到做到，不过一两个时辰，西苑已经完全换了样子，原本入门有些萧瑟的小院子，已经栽上了新的绿树，长廊里面换了绸面的灯，房里也换了清一色的配件，都是浅灰色银线秀的物件，跟吕不韦那亭子中的坐垫是一样的花色。

他恨不得把这种拉拢洪晴的心思写了横幅拉满整个王宫。

宫里的佣人倒是没换，几个小姑娘正急急忙忙的整理新摆上的物件，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见她进来笑嘻嘻的行个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屋里很暖和，地上有个新放的火盆，里面烧着一些圆圆的东西，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蛮喜欢这种水果的香味，忍不住闭上眼睛仔细闻了一下，像是橘子味儿，还带一点牡丹花的甜。

“老师喜欢这味道吗？”

嬴政忽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屏风也是新放的，雕了满屏的花鸟走兽，有些太华丽了她没仔细看，被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宫宴有意思吗？”

他还穿着参加宫宴的衣裳，层层叠叠的华服，大量的用着金色和黑色，显得十分贵气。只是他身子骨太瘦，被繁杂的披帛和金玉饰品压的路都走的艰难，像一只会走路的华丽宫灯。

“听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所以一结束我就来了，想跟老师也说一说。”

他慢悠悠的爬上椅子坐好，小手扶着桌，一板一眼的分析着当前秦国的局势。

子楚已经上位了一段时间，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推行新政，笼络人心，逐渐掌握了大权。赵夫人回国后，夫妻二人合力清除异己，其余几位候王的在咸阳的势力基本被扫清。

但这也是问题所在。

随着子楚位置越坐越稳，对于几位候王的势力削弱就提上了日程，秦国自从实行军功爵制以后，大部分的食封贵族都被取缔，能绵延至今的，都是极其尊贵的血脉，这其中也包括子楚名义上的大哥，公子子奚。

他本是众多公子里算是有能力的一位，安国君遇到难以解决的情况时，都会找子奚商量，与培养接班人无异。朝中大臣也因为安国军对子奚的重视逐渐倾斜向了这个方向，默认这就是未来的秦王，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吕不韦和嬴子楚。

子奚以庶出为因失了地位，却要眼睁睁看着同样是庶出的子楚，只因为认了华阳夫人为母就成功继位为秦王，心中自然是不服。他在新君上位的大典上就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不至，后来在国家政事上的讨论，也常常提出反对意见，朝中支持他的那一脉大臣虽不至于蜂拥而上的认同，但大多也对新王的政见置之不理。

今日宫宴似是尊敬的参与，实际上却一直在与吕不韦饮酒闲谈，刻意忽视君王不说，还总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嬴政、吕不韦和赵夫人，内心所指不言而喻。

嬴政坐的位置边上有不少老臣，交头接耳说了不少关于吕不韦和赵夫人的传闻，他耳朵好用，基本上都听了进去，自己都有些迷糊起来。

“他们说，我娘是主动进吕府的。”

赵姬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以国为姓的家族，原本就是世袭的贵族。她父亲是赵国管理农政的重臣，素来有严谨庄重的名声，却没想到生出一个叛逆的女儿，对前往府中送货的吕不韦一见倾心，割发还恩叛出家门，舍弃了贵族的身份进了吕府做一名舞姬。

她这次出走本是为了圆自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梦，却不想还没待多久，就被赢异人看中了，当面被送了出去。传闻那时候她父亲还派人找上门来说愿意赔偿吕府，接不孝女回家，却被她自己拒绝了。没人知道为什么，赵姬就这样嫁进质子嬴异人府上，成为了赵夫人。

如今赢异人，改换名字，成了秦王子楚。她却没能随着丈夫一同获得认可，成为了众人猜忌的对象。

“她说或者不说，别人也信不过。”

嬴政说完就皱眉看她，眼神里情绪复杂。他太小了，对这些事情毫无了解，听了太多旁人的闲言碎语，内心大概也产生了动摇。

洪晴也走过去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不知道是谁准备好放在这里，竟然还是热的。

“那你是选择信还是不信呢？”她笑起来。

“你可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