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
旧尘山谷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是宫门少主宫唤羽选亲的日子,夜幕降临,宫门前灯火通明,河面上数不清的暖色花灯辉映交错,十几艘喜船摇摇晃晃从远处驶来,船上铺满了带有锦绣花纹的红色缎带,新娘娉婷的身姿随着水波轻轻摇动,给这寒冬的夜色更添几分旖旎。
傅九星坐在船上摇摇晃晃,心事重重。
半月前她返回百舸城,不但毫无所获,反而弄丢了自己的伴生蛊,郁气难抒,竟然导致寒疾发作。
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自从十五岁开始,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那病来的没有缘由,却让她饱受折磨,不发病时身体康健,任谁也看不出她身体有恙,父亲曾经找来最好的药师诊断,都说她气血旺盛,毫无不妥,但是发病时却脉搏混乱,如濒死之兆。
两年前刚开始发病时,只是感觉身体寒冷血脉不通,后来愈发严重,发展到手脚麻痹浑身剧痛,父亲为了替她解毒,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的才炼制出破阳丹,也不过是减轻她发病的痛苦,无法根治。
后来父亲告诉她,她的母亲是百舸城的傅君流,让她来寻亲,看傅家人能不能有什么治病之法,于是她带着无忧,跋山涉水来到百舸城,没有见到母亲,也没有治病的方法。
傅家家主告诉她,浮屠山上灵药遍布,听说雾冥草也在那里生长,雾冥草极罕见的极品灵药,即便治不了她的病,也许能压抑寒疾,让她在发病时好过一点。所以她又奔赴浮屠山,但是却只能进入浮屠山的外围,螯蛇已然很难对付,她不知道上面还会有什么凶猛怪兽。
况且她在那里遇到了宫远徵,想到这里,她面色有些难看。
那天,她和无忧把失血过多的宫远徵带回草屋,远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推开门满地狼骸,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在地上,触目惊心。
她的房门前堆着一只身体庞大的狼,从喉咙处到腹部被长剑整个剖开,内器脏腑散落在身侧,傅九星胃里翻涌,眼角通红。那是狼王,她和无忧曾经在浮屠山下见过,如今,惨烈的死在她的院子里。
把宫远徵放到床上后,她连忙为他的伤口包扎,引入狼群是为了试蛊,她并非一心置他于死地。
她在宫远徵身体里下了自己的伴生蛊,这是她养了七年的蛊,本来应该在她十八岁生辰的时候苏醒,可是没想到,在她把自己的血喂给宫远徵的时候,伴生蛊突然有了动静。
蛊生就像是蝶要破茧,必须要经过试炼才能活下来,她的身体没办法试蛊,无忧也...所以,宫远徵是她唯一的选择。
但是,当她替他包扎好伤口想要取蛊时却发现,伴生蛊不愿意出来,她辛辛苦苦养了七年的蛊,在别人的身体里不出来,她真是惊怒交加,到现在她都想不通,为什么蛊虫不愿意出来。
思绪翻涌间,船身像是撞到了什么什么东西,猛地一颤,眼前绣金盖头上的珠串砸到脸上,砸的她生疼。
未来得及询问,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来人语气恭敬:“姑娘,请下船。”
应该是宫门接引的婢女,她握住婢女的手,缓缓从船上下来,双脚刚落地,就听见身边惊慌失措的声音。
慌忙掀下盖头,就见面前近在咫尺的冰凉箭锋,身边的新娘在低声啜泣,没人知道为什么满怀期待的来选亲,却会遭受如此粗暴的对待。
那箭来的太快了,她根本来不急反应,倒地前的一瞬间,她又想起来出发宫门前,傅家家主的话:“宫门是武林大派,公正秉直,屹立江湖百年从未滥杀无辜,宫门藏书涉猎极广,且听说宫门出了一位用药天才,如果能得宫门相助,或许还有柳暗花明的机会...”
傅九星:“呵呵,公正秉直...”
羽宫。
执刃宫鸿羽在书房里静坐,少主宫唤羽手执几张画卷走进来。
“父亲,这批来的新娘里,除了无锋,还有百舸城的人。”宫唤羽恭敬的递上手里的画像。
宫鸿羽一愣,百舸城与宫门素无交情,在江湖纷争中也一直保持中立,傅家新一辈又出了一位“千梦”,何必要送一位新娘过来。
半晌后,宫鸿羽开口道:“唤羽,坐下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宫唤羽坐在父亲对面,抬手为对面的人斟茶,袅袅热气在杯中升起,他的脸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
“如今江湖混乱不堪,无锋派人假扮新娘,自然是对宫门不利,但是百舸城偏安一隅,既没有扰乱江湖之心,又有对抗无锋的自保之力,按常理来说没有必要送一位新娘来,既然送人来,必有所图,只是不知,所图为何?”
宫鸿羽神色并未松动,反而眉心皱起,没有扰乱江湖之心吗?如果没有这份心,为何“千梦”一出,江湖尽知?
等到宫唤羽手中的茶凉透了,他才听到父亲凉凉的声音。
“如果,他们不止向宫门送了新娘呢?”
*
傅九星再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