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睡莲的人
眼。”元宇笑道:“他是没遇见你,遇见你比我心眼还小。”
外面月光如水,夜色清凉,平整的田野延绵而去,小河载着清冷的月光流向远处矮山的黑色轮廓里。微凉的风吹荡着夜色,元宇为江洋披上自己的外衣。江洋仰头让月光洒在脸上,吸允风里带来的气息,轻轻的微笑说:“这么久了,除了离开光明街那天傍晚,好像再没有这样的微风能让我觉得神清气爽。”
元宇说:“可能是旅途太劳累了。”
“暂时离开北都,离开使我们困扰的环境,我感觉我们更真实了,像是回到了从前,我真高兴我们能一起出来转转,你觉得呢?”
“是的!我觉得很棒,一定不虚此行。”
他们沿着田地的垄头慢慢走向河边,然后折返回来,一路上的谈话不疼不痒,不紧不慢,好像很快被这个宁静而冷清的夜色吸纳进去,因变得毫无意义而具有了真正的意义。
次日来到卢浮宫,元宇终于看见了艺术圣殿的模样,比想象中还令人震撼。虽然四十万件艺术品大多来自掠夺,但掠夺已默认为历史进程不可或缺的部分。相信大多从玻璃金字塔疏导进去的人们还是怀着一份对艺术尊重与敬仰的心情。元宇不是例外。
大概是元宇专注的观赏引起了苏菲的兴致,一旦元宇为那个作品认真一些,停留久点,她立刻为元宇介绍这件作品的创作背景,艺术价值等相关的知识,比导游都专业。她兴奋的时候语速加快,元宇听起来更费力,几乎不懂,看看江洋,她就会简短扼要的补充说明。
经过《自由引导人民》面前江洋挤眼冲元宇笑,元宇便站在《睡莲》前对她笑。在胜利女神和爱神之前,苏菲安静了许多,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为这样的残缺美对照如此世界如此人性的非刻意的表现形式达到了一种共识,不必复赘。来到东方艺术馆,关于作品的评价她几乎不提,只是说了一些物件的来龙去脉。元宇从苏菲的话里大概听出了一个倾向,就是当年帝国铁蹄所践踏的土地,对于那里的人们来说只是一种恩惠而非摧残;带回了艺术品只是为了珍惜而非掠夺,如生灵万物总不会像人类一样明白狂风暴雨和野火对于大自然的益处,好像他们是借着维纳斯断了的双臂去掠夺一样,这大概就是自以为是的强权主义的最重要内核。
元宇在一件青花瓷的展品前盯着苏菲,看她怎么样来介绍。苏菲适可而止的沉默了,脸上却展现了一种自豪感。元宇无法确切的用英文表达,用中文说:“维纳斯丢了双臂的时候,曾经的帝国是不是也丢失了自己的廉耻。”达莫先生仍然如行走的石柱一样毫无表情。苏菲疑惑的看看江洋,元宇示意转述给她听。江洋笑笑,翻译说:“元先生对于维纳斯失去了双臂感觉非常的遗憾。”苏菲笑笑说:“确实如此,但也许正因为这样,它才延伸了人们对于美的想象的空间。”元宇用中文笑说:“只怕这个空间被封锁在潘多拉的魔盒里了。”
达莫先生毫不掩饰只是例行公事,一言不发默默跟随。江洋的兴致也不高,她见多识广,肯定不止来了一次,但卢浮宫与故宫一样,来多少次有多少次的新认识。这里的艺术品随便拎出一件便可震撼世人,放一起也震撼,但是效果完全不同,很容易让人麻木。
中午的时候,大家商议去塞纳河边的一家餐馆吃饭,不再回卢浮宫观览。餐馆位于塞纳河左岸,与卢浮宫遥遥斜对着。为了更好的俯览塞纳河的面貌,苏菲建议大家坐在了最顶层的类似阁楼的一处位置。阁楼上三面是落地的大窗,毫不费力的将笼罩在塞纳河灰蒙蒙的雾霾里的景物尽收眼底。毕沙罗是不是以这个视角作的那副画?
刚要点菜,达莫接了个电话有要事先离开了,他下楼的时候,几个男人上了阁楼坐在了元宇对面的一张餐桌旁。元宇看着窗外的城市,十八世纪甚至更早的古典建筑决定了视野里的主要风格,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历史的传承被习惯性的接受,人们偶尔感觉厌烦当成了一种枷锁时,那么整个巴黎似乎只是进行了谨小慎微的挣扎,而北都甚至整个中国确实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江洋坐在元宇的身旁,她淡妆下的神色像昨天疲倦时那样,总像是要去寻找一个安静的归宿。她穿着粉色柔软的紧身内衣,领口和袖口有红白相间条纹,精巧的黑色小皮夹克背着变形汤姆猫图案,即便这个时尚之都,江洋的打扮也足以吸引一些猎艳男人的目光。
刚刚上来坐对面的其中一位男子开始还从菜单的上沿谨慎的看几眼,随着江洋点菜时问了元宇几句话,他的眼神越来越明目张胆。元宇用目光警告他谨慎行事,注意礼貌。
他们开始喝酒,时而高声谈论,放肆的笑,让人感觉不舒服。江洋也知道其中的一个男子频繁的看她,只是装作不知,并不理会。因为对方的扰乱,加上如果总是用中文自顾自的交谈似乎对于苏菲也不太礼貌,所以元宇很少说话。苏菲为了迎合江洋的口味,总是牵出一些关于时尚方面的话题。男人们粗鲁的笑声打破了巴黎的宁静,塞纳河上巨型轮船的低鸣声,从阁楼里唯一敞开的天窗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