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患起萧蔷(3)
姆妈哑然。
夜半,浑浑噩噩中,梁奉生转醒了过来。上海的明月也是幽静的,月光潇潇洒洒的撒进窗沿,迷迷糊糊形成不分明的边界。
前半夜一直都在做梦,梦里面是雷雨交加的雨夜,那是他和母亲得知父亲牺牲的第二天。
他依稀记得母亲当时接过电报还是面带得体微笑的,她没有因为悲痛而嚎啕大哭,她就是如同往常一般领他回家洗衣做饭……
第二天晚上她就死了,他第三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才发现的。
从那时候开始,失眠成了常态,甚至会半夜忽地惊醒,睁眼那一刻,眼前走马灯般闪过的画面模模糊糊,是那日母亲房内的场景。
烛火已灭,一纸遗书上不过寥寥几字,说是遗书,却更似情书。母亲书写时墨迹未干,几滴泪花了一片:遇山,吾儿康健,应承诺,共白头。
留他一个人,但他不怪她,总是会要去的,她是如此爱那个男人。
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塌,梁奉生随手拿来件外套披上,打算出门透透气。
穿上鞋,听觉在安静的夜里更敏锐了些,空气中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睡眼不再朦胧,呼吸一滞,梁奉生摸出枕头下的□□一步一步向那张背对着自己的沙发小心翼翼的靠近。
越是靠近,呼吸声越是明显……
借着月光,沙发扶手边沿耷拉这一角不属于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子。
走近看,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进来,此刻窝在了他房间里那张小沙发里,蜷缩成一团小小的,一条单薄柔软的被子搭在肚子上,呼吸平稳。
关于梁瑜生是否要继续按照她爷爷的规定来严格规范,最终的解决结果是双方都妥协,梁瑜生依旧要学习礼仪,只不过不会像之前那样管的那么严了。
大抵是被吓到了,小姑娘睡前洗干净点小脸上又出现了泪痕。
梁奉生无奈,将□□插进兜里,腾出双手,将熟睡的小姑娘连人带被子全报到床上去,把全开的窗子掩上一半,以防梁瑜生夜里受了凉。
做完这一切,梁奉生已然毫无睡意,于是带上房门,朝书房去。
——是梁万庭的书房。
迟疑,推门,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泛黄的书页,是用了半截搁置在砚台边沿的墨条,以及各式家具交杂混合起来沉淀的气味,这个房间的主人还活着时,他们是鲜活的;主人逝世,他们是枯草朽木,没了盎然生机。
这间屋子,更像是老人的遗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梁奉生把文件袋放在一尘不染的书桌上,走到窗边要把窗帘拉开。
有月光溜进房间,梁奉生无意瞥见了置物柜上斜躺着一个相框。
四寸的黑白相片上,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这是一张属于另一个家庭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女人精致,温婉,梁万庭怀中抱着一襁褓婴儿,脸上的笑容勉强……
那婴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梁序生。听说梁万庭花大价钱把他送出国留学了。
悄然十二年消逝,物是人非。不过好在父亲兑现了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因为浦庆告诉他,梁序生的生母后来改嫁了。她的一颗心不属于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
想到这,梁奉生叹笑了一声。
后半夜,梁奉生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来,拉开抽屉,里边是禾轻洲的那份背景资料,他翻看那两页纸,沉思了半宿。
被调查了半宿的禾轻洲到睡得挺香,这两日不用她上班,闲得清静,起了个大早,不管怎样还是得去一趟餐馆。
一路上坐着黄包车,有遮棚挡着,太阳光刺不到眼里。街边的门店大多还没开门做生意,只有路边卖早餐的腾腾热气才给衬得有几分烟火气。
住处距离餐馆并不远,禾轻洲付了钱,惯例扫视了一圈,确认没人跟踪,这才神情自若的走入店里。
“老板,要一碗豆浆。”
“好嘞!”老板娘在看见禾轻洲那一瞬间,无神的双眼竟覆上一点光亮。她太过激动,险些将碗里的豆浆洒了出去。
禾轻洲连忙上前接过碗,坐了下来,面露难色:“事情发展的不太顺利……”
“这……这,姓曹的发现什么了?”老板娘语气担忧又急切。“那小陈岂不是白死了?”
老板娘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无力的耷拉着背脊,混浊的双眼布满了细纹,此时簌簌地流下眼泪。经久岁月,心中的悲痛只增不减。
小陈就是那个“刺杀”曹江易的少年,他的妹妹和这对夫妇的女儿一样,都是在去了曹家名下一座酒窖失踪的,当时说是招聘女工来学酿酒,还包吃包住,她们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结果就再也没回来过。
三年前,禾轻洲刚到上海,一路上的颠沛流离钱已经没剩多少了,即使是住最便宜的通铺,没几天也就花光了。被旅社赶出门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