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患起萧蔷(7)
整个客厅,归于宁静。
室内闷热难耐,环视一圈,屋里有的窗户全是开着的,偶有穿堂风过,树梢晃荡,禾轻洲才意识到不是环境的问题,是当下的心境。
“禾小姐怎么还在这儿?”不难听出,二姨太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梁奉生在曹家和老爷公然叫板,惹得老爷不快,连带着自己也受气,张锦兰睨了一眼禾轻洲:“梁奉生已经走了,你怎么不和他一起?”
禾轻洲扫视了一圈,目所能及之处,未能见得曹江易踪影,但大门自从梁奉生离开后就再没开过,所以她认定,曹江易仍在这房子里。
张锦兰见禾轻洲迟迟不回话,吩咐下人取了蒲扇伺候。
“夫人,我此次贸然拜访,真的是为了江易而来的。”
她称呼她为夫人,而非二姨太,张锦兰一喜,她唤曹江易唤的亲昵,让张锦兰听了又一愣。
张锦兰说话的语气总算要和缓了些,尽管还是存有戒心:“你来找江易,到底要做什么?”
禾轻洲瞧了一眼张锦兰身边的女仆,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来。
张锦兰也会意,无所谓的遣走了那伺候她的女仆。
禾轻洲逼迫自己脸红心跳,总之脸上要有女子说着话是应有的羞涩神情,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前天晚上曹先生在百乐门遇袭后走的匆忙,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伤到哪儿。”
她不禁感叹,上海那些电影明星果真是实至名归,爱与恨的样子说演就演,她在这方面属实的晦涩。
张锦兰恍然大悟。老爷还因为这事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原来就是你救的我们家江易呀!”二姨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禾轻洲被二姨太领着坐到了沙发上,亲切的拉过自己的手:“那你可是我们曹家的贵客呀!你要知道,江易可是老爷独子,看他比看自己的命还珍贵的嘞!”
屋子里忙里忙外的下人们放慢了脚步,尖着耳朵听,看她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阿枝,来,快把我冰镇的酸梅汤拿来给禾小姐倒点。”
女仆去了趟后院,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罐瓶里浮着冰块的酸梅汤。
“哎呀,怎么磨磨蹭蹭的!”张锦兰从沙发上起身迎上去:“拿给我,我来倒。”说罢,转身便要为禾轻洲倒水。
“夫人折煞我了。”禾轻洲忙起身来,接过二姨太手里的水壶。
“您坐着就好了,倒水这种事,我来就好。”禾轻洲倒了两杯,最先双手奉上一杯给张锦兰。
张锦兰见状,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
“我一会儿约了人来家里打麻将,三缺一,禾小姐一起吧。”
禾轻洲松了口气,低头喝下一口杯中解暑的酸梅汤,酸甜适中,配合着冰镇的效果,暑气都解了三分……
“禾小姐,随我来吧。”
这局麻将桌上,禾轻洲才真正见识到上海大太太们的独特本领——胡牌。
“杠上开花,胡咯!来,给钱给钱。”
“哦哟,李太太今天手气好的嘞!再赢下去,我钱包都要见底啦!”坐在对面的王太太说笑道。
反观自己……禾轻洲肉疼的打开包,太太们打的大,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半个月的工资就这样输了出去。
李太太察觉到禾轻洲的异样,心里打起了算盘。
“禾小姐要是钱不够,倒是可以用你头上那根簪子来抵。”
禾轻洲手里的动作一顿,自己已经背叛了梁奉生一次了……心一横,掏出了包里仅剩不多的钱。“李太太,这玩意不值钱,我怎么能在你这讨便宜呢?以后有机会送你个更好的。”
然而,搓麻将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除了张锦兰,另一位王太太略带讶异的看向了禾轻洲。
她顶着灼人的目光,把输掉的钱如数给了坐在对面的太太。
被拒绝了的李太太面子上过不去,看了眼张锦兰,悻悻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谁知道这个小妮子是个什么人物?她才不会为了个簪子去得罪曹家太太。
“来来来继续打继续打……”李太太故作豁达的又搓上了麻将。
她如坐针毡。这跟簪子究竟什么级别?值得两位富家太太这么上心?
禾轻洲心不在焉,手上的动作没停,忽然瞄到茶几上的酸梅汤所剩无几……
“这天太热了,我再去盛些酸梅汤来。”
二姨太:“去吧。”
出了房间门,廊风扑面而来,禾轻洲微微仰头迎接这阵风,心情舒畅。
她抱着玻璃瓶,穿过长廊,廊墙两道间隔两米就有挂画,她放慢脚步,半分钟的脚程她走了三分钟。
都是些西洋画……她少见这种极具观赏性的画作。
穿过长廊,远离了棋牌室,整层二楼变得安静。鞋跟踩在地毯上,软塌塌的,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