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识模糊时,褚航觉得时间的流速是错乱的。
明明上一秒刚听到有人喊着他的名字闯进门,褚航努力想回应,但还没开的了口,下一瞬他就已经躺在了救护车里。
耳边是救护车尖利的警铃声,他睁开眼,看到吊瓶在身体的斜上方摇摇晃晃。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触到了褚航某条神经,随即记忆中的画面便不受控地席卷而来。
三年前的伦敦夜晚。
那天下了冻雨,车子失控冲破高速隔离带,一路翻滚进路边山林。
一切发生的飞快,先是猛烈的碰撞让胸腔感到爆裂般得痛,紧接着翻天覆地的旋转与撞击,每一下都像要把浑身骨肉震碎!
残碎的玻璃与夹着冰碴的雨水从各处奔涌而来,刮伤皮肤,刺进身体,他却来不及感受痛。
嘭———!!
车子在一声巨响后停止翻滚。
纷杂的声音在那一刻停止,汽车的警报也在片刻后消失,最后只剩下逐渐变沉的呼吸声……
车门被挤压变形,像一张脆弱褶皱的纸张。疼痛从身体各处奔涌而来,褚航的双眼被分不清是雨还是血的粘稠液体糊住,视线逐渐混沌不清……
那晚在救护车上,他有过模糊的意识,警铃让他感到过心安,却想不到这一切只是痛苦的开始。
破碎悲痛的记忆、家人刻意隐藏的抽噎、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种种一切在褚航脑中翻卷纠缠,越演愈烈,像要冲破他的大脑!
他猛然睁开眼!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周遭寂静一片。
感觉过了很久又像只是刹那,褚航已经分辨不清。
完全陌生的环境,屋内拉着窗帘,虽能感觉到日光,但光线幽暗。他盖着白色的薄被,胳膊上依旧扎着输液针……
已经到医院了。
褚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机械假肢还在,他稍感心安却又有些苦楚。
“醒了?”
刘启守在病床边,见褚航睁眼,立即站起身把病床摇起来,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了。”褚航仍处于脱水状态,声音哑的厉害。
“医生说是突发性的酒精性低血糖,没什么大碍。” 不等他问,刘启主动开口,“但也得亏是发现得及时,不然就任着你昏迷下去,指不定会有多大危险。”
酒精性低血糖……
大概是因为他前一晚没有吃饭又喝了急酒造成的。
昨夜凌晨,打电话给刘启安排完送酒后,褚航一口灌下了瓶中剩下的所有威士忌,希冀从幻肢痛中得到解脱。
不料自己就那么醉了过去,还陷入了昏迷。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下午2:38分。
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
褚航低声说:“抱歉,添麻烦了。”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你要强又要面子,就怕给人添麻烦。说实话,我早就觉得麻烦了。所以,这酒啊,以后我就不给你送了!”
刘启用的是玩笑语气,说的却是心里话。
“……”褚航没有直接应,转而换个话题问:“你怎么想起来找我?”
“不是我想起你,是尤小姐。她说从昨晚就联系不上你,早上接你去康复所也没等到人,又看了你未取的闪送,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保安不让她进门,她就联系到了我。”
事实上,刘启才是「没事吧」原本的老板。然而六年前,他的妻子身患重病急需用钱,酒吧生意不济难以支撑,不得已转卖。
刘启在那时遇到了风头正盛的褚航。
他因为‘台球’走进酒吧,在得知刘启的困境后,毅然接下了这间奄奄一息的台球酒吧,帮刘启渡过了一段煎熬的时日。
后来,妻子还是因病去了,刘启在褚航的挽留下,重新以经理的身份回到了酒吧。
相识六年,刘启是褚航在北港最熟悉、信任的人,也是除家人与医疗人员外,唯一知道褚航真实现状的人。
刘启是宏愿小区的常客,所以保安才会破例在没有业主同意的情况下,带他跟尤恩静上门。
刻意想躲的人,却看到了他更狼狈的模样。
沉默一瞬,褚航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医生说你情况稳定了,她就说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褚航轻轻“嗯”了一声,垂眸没有再接话。
差点摊上大麻烦……她该躲得远远的吧。
……
当日晚些时候,褚航出院回了家。
无论怎么说,这次有惊无险是多亏了尤恩静的坚持,他该表达感激,光说“谢谢”似乎太敷衍,可又觉得他一个残废的人,没什么可回报她的。
一条消息改了又改,纠结数次才发送:“抱歉给你造成麻烦,希望没有耽误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