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进京
烫手的金山芋,吴府是拿也不是,丢也丢不得。
尤其这抨击藩王乱政的奏章还是吴老爷第一个上奏的,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家,若不是有神仙指示,吴老爷就是吃了十个豹子胆也不敢。
如今汝南世子,这小王爷新姑爷一进京便来到吴府,莫不是来秋后算账来了吧,吴老爷怎敢面对?
但这是先皇在给汝南王和吴老太傅在襁褓中亲指的婚事,他吴老爷就是断头也不敢推辞。
想到此,既无退路,吴老爷头一仰,饮尽了一盏烫茶。
“中厅接客!”
吴老爷雄赳赳、气昂昂地背手走到花厅,刚一进来就被一中厅的妆奁震惊。
随后他又看见魏如鹤自坐在椅中,一身上好的团花如意朝凤鸟暗纹白锻汝绣袍子,束袖和翻领处都是极精致的黑底绣彩百色神人饕餮纹,粗看去不过是一件镶了黑边的修身白袍罢了,但有品阶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低调的滔天富贵。
不愧是汝南膏腴之地,吴老爷内心暗暗赞叹,世子爷的这身衣着,只怕宫里的皇子都比不上。
“哎呀,世子爷,有失远迎呐。”
吴老爷含笑,颔首,行了个礼。按理说长辈哪有跟晚辈行礼的,但吴老爷至今不过混来的三品侍郎,跟王侯世家终究是没得比。
“吴世叔,自家人见面便不拘这些礼节了,快些请起。”出乎吴老爷的意料,魏如鹤竟没有一点小千岁派头,直将吴老爷扶起,一声声吴世叔叫的吴老爷有些发蒙。
原先不是汝南王府嫌弃这件婚事,数年不闻不问,怎么如今世子爷这般恳切?
吴老爷困惑间,忽然听耳畔环佩叮当撞了一声,他回头望去,身后只有那扇巨大的镶嵌了太湖石的屏风。这是先皇赏赐吴老太傅的恩典,吴府一直放在花厅里最显眼的地方待客。
眼光扫到屏风下方,忽见一双精巧的湖绿底满绣彩蝶的小鞋子出现在屏风后方,还在不耐烦地踢着脚。
吴老爷内心咯噔一下,想必是念妙听见通报魏如鹤上门,不顾他的三令五申于不顾,强迫仆人带她提前来花厅,躲藏在了屏风后。
这妮子,夫人着实是把她宠坏了!
吴老爷正暗自顿足时,忽然见那湖绿小鞋边上闪了闪,又出来一双浅粉色素纱面的小鞋。
这,这妮子只怕心里还有我这个老爷,还知道一人做事怕责罚,竟把妹妹也一起带了,成何体统!
吴老爷眼睛又睁得滴圆了,不知是念姚还是念娇,回去必须好好训话一番。
“吴世叔,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魏如鹤见吴老爷瞪着屏风发呆,自然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两双绣鞋,心中了然,但嘴上仍旧装作一无所知。
“没、没什么,年纪大了,老是走神,世子爷见笑了。”
吴老爷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既是警示屏风后的两个姑娘,也是想要分散魏如鹤的注意力。
他咳嗽间隙斜眼偷瞟了一眼魏如鹤,见世子爷轩眉朗目中尽是关心,并无一丝怀疑,方才放下来心来,这屋里屋外丫鬟走动那么多,一声环佩叮当怕是没引起世子爷注意,尚好,尚好。
“世子爷如何准备如此厚礼,教老臣收受不起哇。”吴老爷见满地的大小箱子道。
“当年婚事定时,令爱尚在襁褓,数年来我父王忙于政事,竟忘了与吴世叔的礼仪,实在是疏忽了。”魏如鹤只摇头道,仿佛是叹息他爹的失礼。
“如今我已年十九,既为世子,又逢天子开书院,进京读书,必然是先要来陪个不是。这些是不过是些汝南的小玩意儿,不值钱只耐玩些。”
魏如鹤指了几箱画漆描金的箱子:“这些是为几位小姐备的,二小姐听闻居于庄子上,礼物也先送到庄子上去了。”
魏如鹤派人给念婵的是一个极华丽的金锁盒子,但里面只装了一双刘举人穿破的带泥草鞋和最近两轮春闱进士的榜单。
原是张仟才的主意,他为了报他夫人昔日受欺负的仇也是颇下了一番心思。
“先抬到后院去吧。”吴老爷嘱咐管家。
魏如鹤见吴老爷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内心暗笑,想必汝南那对老小禽兽预谋不轨的事已在朝中传开了。
他的朝中底细也禀明了他,吴老爷前些日子第一个上书说东南不臣,龙颜大悦,封了许多赏,想必今日见他魏如鹤拿他汝南的东西,有些底气不足了。
“此番来府,尚有一事。吴世叔,我父王虽多有不是,但内心绝无毁约之意。我来乃是向吴府确定,我汝南王府明媒正娶你吴家小姐,这两家婚约还算数吧?”
魏如鹤笑容淡了下来,似乎是不想让人听见,又如同完成某种任务般,脸上浮出些冷冽之意,不像询问,倒像命令般淡淡道。
“算、当然算数!”吴老爷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世子爷先礼后兵,想必是咬着这婚约不愿放了,可他吴府早过了老太爷那时的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