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元澄想不通,她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自己每次躲起来发泄情绪时,封澈都能发现她。
她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上洒出点点灰尘,像是漂于湖面的叶叶扁舟,透过阳光的照射而静静的浮在空气里,元澄伸手去碰,灰尘便如烟花般散开,呛得她皱起眉头。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元澄想尽了各种办法。
凝华宗内比武被打得落花流水,她顶着一身的伤痕去找周梵音学习,最后拖着遍体鳞伤的残躯躲在昆仑山脚偷偷哭,被封澈找到后,两人还因私自下山被罚跪了整整三天。
药法课上出了错,被戒律长老留下来打扫百草斋,偌大的药斋,她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清理干净,在踏出百草斋,看见犹如她的脑海一般素净一片的鹧鸪岛时,元澄难以控制地落下泪来,药法太多,她真的记不住。
她专门在鹧鸪岛施了一个封闭咒将自己关起来,却没想到封澈还能找上门来,将那不堪一击的防御罩点破。
无论是哭泣还是生气,她的情绪总能被封澈感知到。
虽然封澈每次都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但最终总会帮她。
说不感激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毕竟元澄第一世就死在他的手里。
原本她想: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如今看来,躲也躲不掉,恐难逃一死。
元澄叹了口气,无奈地翻了个身,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一株困住冰雪里摇摇欲坠的枯木。
第一世时,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因为过得太平淡了?
床上空空如也,她便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元澄探手去拿床边的金铃,在手指碰到那凉如薄冰的鎏金云纹时,她腾地坐起,心中不免起了疑惑。
七月流火,午后的日光倾泻而下,犹如暴雨冲刷,将房内一切镀上金边。窗外蝉鸣渐起,温热的风裹挟着夏日荷香,沿着垂帘卷入,金铃发出一声脆响。
第一世,她没有捡到这颗金铃。
难道是这颗金铃将她与封澈联系在一起的?
元澄将金铃放在手心,光影从纹路里散发而出,于空中汇成一条长河,倏尔化作流萤,星星点点落在她的指尖。
这颗金铃既不是储物法器,也不是降妖镇宝,看起来只是一件装饰物。
但除了元澄,谁都无法将它取下,那是由法术幻化而成的银绳,不惧火烧,不怕利刃。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周梵音的声音。
“元澄!快出来!”她从半敞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像一只沐浴于金光之下的小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元澄心下一喜,将金铃往床上一丢,提上鞋就跑了出去。
周梵音挎着一个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盅清热解暑的梅子汤,茶汤浇在荷叶形的瓷碗里,碗底沉着几颗煮得软烂的杨梅,面上又浮着些许碎冰,花蜜一般的颜色,看着实在诱人。
“梅子汤!你自己煮的?”元澄欣喜地接过,举盏饮下,酸甜之中缠着丝丝凉意,令人霎时神清气爽。
“当然——不是。”周梵音将食盒搁在院内石桌上,又抽出一盘瓜果,玉瓜上还沾着冰凉的水珠,缕缕凉气堪堪冒出,便融化在了这灼热的夏风里。
“这是从伙房里拿的,明日就要推选三宗比武的弟子了,我紧张,午觉也睡不踏实。”周梵音捏起一块雪梨放入口中。
“你已经打遍凝华宗无敌手了,还紧张什么?”元澄蹲在水池前,将瓷碗冲洗干净后放回食盒内,“你瞧我,整日练习,连个平手都打不出来。”
周梵音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兀自叹了口气。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未战而怯,岂不输了一半?”元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话不仅是说与周梵音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前路漫漫,终有雾散之时。
翌日,元澄起了个大早。
三宗比武的推选时日是由占卜卜出的吉时,每个弟子都需格外重视。
悬圃宫掌门素日闭关,唯有三宗比武与祭祀大殿时才会出山。
大殿之上,坐着三位长老。
今年的三宗擢选十分奇怪,每位长老只点了一人,分别是凝华宗周梵音,虚尘宗谢清,太清宗范轻舟。
“三宗剩下的四个名额,每位弟子都有机会参选。”妙法长老补充道,“归墟秘境历练中表现优异的弟子,将会获得三宗比武的机会。”
下面唏嘘一片。
归墟秘境,于渤海东面,是一条无尽之河,日月所出之地①。
与人间五州相似,归墟秘境内有五座无名岛,每座岛对应着不同的五行属性。
五个秘境相互独立却又环环相扣,最后通向归墟秘境的最深处,曰无归河。
悬圃宫三千年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