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看到黑夜以外

当清晨的第一缕清风拂过我的发丝时，我轻轻睁开了双眼。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自上岛之后第八次在甲板上过夜。

我拾起大衣站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向舰船内部走去。

我先到了博士那儿，看看雇主有没有给我安排任务。

博士见了我后，便用他那藏在头盔下难以洞悉清楚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沉默片刻后，对我说到：

“沨，罗德岛有设置干员宿舍，你能不能不要再在甲板上睡觉了，夜里很容易着凉的，对其他干员的影响也不太好。”

…唔，我在甲板上睡觉好像不碍你的事吧，但既然雇主开口了，我就暂且答应一下吧。

“好的博士，我会注意的。”我语气平静地说道。

“还有就是…额，罗德岛内部也设有电梯，你想下罗德岛本舰，没必要每一次都使用控风的源石技艺从舰体边缘一跃而下吧…我也知道你源石技艺掌握熟练，但这样…”

“抱歉博士，我知道自己所做确实有不妥的地方，不过说真的，旧习难改。”

“唉…”博士无语，叹了口气，“罗德岛可不等同于杀手组织，你可要赶紧适应这里才好啊。”

“嗯。”我无奈答应着。

博士向后靠在椅子上，似乎不想与我再探讨这些独属于我的生活习惯了。

“对了，沨。”博士突然用一种很正式的，似乎要给我发布任务的语气叫住了我。“听工程部的干员说，你最近跟异客走得很近，你是不是…”

我还以为雇主有事情交代，竟然涉及到了这种我业务之外的问题，真是令我无言以对。

“这与你貌似没有关系吧，我的雇主。”我清晰地回应到，提到“我的雇主”这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希望他可以注意一些问题。

博士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说到：“额…没什么，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如有吩咐请告知于我。”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博士的办公室。

说起异客，他似乎是我在罗德岛认识的一个于我而言不同于雇主和其他干员的人。

和他相处时的感觉就好像置身于有星的夜空，那片夜变得不同了。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使我的夜空多了几分璀璨旖旎，而是因为，某个时间点，在同一片夜空之下，早已学会享受孤独的顶尖杀手遇到了同样孤独的旅客。

博士告诉我我已经被编入下次行动参与作战的队伍中，按照博士所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将和同一编队的一位干员在此一同进行训练。

共用训练室…雇主想得还真是周到，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干员是谁。

走进训练室时，我立刻注意到了那位男干员—橘色的长发，白色的外套，五官如雕刻般精美，额头上一点源石结晶…异客。

他看向我，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点头示意，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了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训练场地的靶子上。

我上前一步，操纵源石技艺，身边涌起清风，风落在我的手中，化为有形的利刃。训练室没有窗，我自然无法奔赴那时而温和，时而凛冽的无形风中，恣意地挥起双刃。

我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风因何而起，又将因何而止。

“沨，同样是使用法术，此时的你与那天在甲板上时不同。那天的你看起来恬静、自在，指尖的风是柔和的，可此时，你就像被一股浓重的杀意包裹着。”

“也许吧。”我缓缓端起双刀，注视着场内的目标对象。

我当然也知道自己身边的气流同平时有变化，但没想到他竟会觉察出我流露在指尖的丝丝清风中的那过往与黑夜赐予的杀意。

“期待你在战斗中表现。”

我手执双刃冲向训练场内的靶子，双刃挥起，风也随之而起，在我的耳畔呼啸，在触碰到靶子的那一刻，同双刀划出的剑气汇成一股，顷刻间将两个靶子拦腰切断。

接着，我丢出双刀中的一把。利刃夹着无形的风在训练场剩余的五个靶子之间过了一圈，将它们“斩杀”后，回到我的手中。

我收起双刃，按下按钮将训练场复位。曾经的嗜血残忍似乎早已随风而去，黑夜给我带来的伤痕，风可以带走它们，或许黑夜带给我的一切，风终将带走。

“维多利亚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异客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黑夜赐予了我杀手应有的种种特质。”我轻笑，接着说到：“或许我注定要活成一把利刃，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沨，你可以选择自己今后的路，那片黑夜仅仅属于你的过往，你不能总是活在记忆中那些维多利亚的夏夜里。”

…我竟一时语塞。

“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羡慕我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你也许不知道，当那一切被付诸一炬后，所有的复仇都结束了，随之而来即是旷日持久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