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究竟吧

法器失窃的那一夜，二弟子如常来到草苫屋，他照例服下了五石散，因为即将有场大雨，而一早还要等候师姐，他担心自己会犯困，故而听从大弟子的建议，多服用了一些提神。

木桩中泛着青色辉光，他匆匆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伸手折下一环草，将避水珠放在香炉旁，紧闭人门窗，正好此时雨点噼里啪啦打了下来。

他本打算放下避水珠便回寝居，可这雨下得实在玄乎，像是洪流倾泻不止，暂时没有停止的意思。

闷雷声覆盖了一声异响，二弟子莫名觉得那声音很近，以为屋外有人，便大声喊道：“师兄？师弟？”

他狐疑地掏掏耳朵，确定听到屋外传来了凫水声，不由一时紧张，担心是小童子跌进了雨里，拿上了避水珠便向外走。

草苫屋转瞬便被雨水侵蚀，二弟子挤出门没走多远，只见雨势滂沱，晦冥难辨，一道白雷倏烁而过，炸起一圈雨水。

五石散的作用下，他心跳加速，头昏脑涨，不清不楚地凑近一瞧，见模糊的雨幕中蹿起一道黑影，像是道龙蛇影，顿时吓得不轻，撒了腿便往回跑。

进屋后二弟子瘫坐到地上，他四处张望，急喘之下，觉得异常困倦，故而没有留意屋中大片水渍。此时小窗由内向外彻底打开，两片窗扇不停忽闪，像是被强风破开。

不对。

遥辞想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场雨就是青帝杖引来的，施术者早便在屋中蛰伏，一直等待时机，否则无法解释种种巧合。

所以二弟子犯困不是因为五石散，而是被瑶姬奁的妆镜照到，才沉沉昏睡了过去。他服药后自是浑浑噩噩的，只记得起大概，见那层辉光还在，便以为法器还在。

而那雨中黑影不会是龙蛇，正是由瑶姬奁点睛后，化为活物的锦鲤，它吞下法器后从屋中破窗逃出，遁入了水中。

遥辞依稀记得与裴澈到访时，门楣处浮雕显得油光水滑，几条木雕鲤鱼生机盎然，本以为是府上仙气滋养，很难进一步想到这层。

若由锦鲤吞下法器，再顺水运出，不但不会惊扰烟咒，化形而出的使用法器者也只会是苏余音。

遥辞讲自己的推测说完后抬起眼，看向醒来后一直沉默着的苏余音。

整个事件还存在诸多怪异之处，她担心苏余音大声叫喊打草惊蛇，故而只能贴了几张符篆先将人定住。

此刻陈元诜抱剑伏身，压着眉头对苏余音道：“我揭开符封，你要在师姐面前说实话。”

遥辞忙笑盈盈地点点头，她翘起一条腿托腮瞄向苏余音，佯装没看到她眼里的怒火。

“苏姑娘，我是来帮你的。你方才昏倒之后，师叔已经查明了真相，你师兄也认了错，真人正大发雷霆呢。”遥辞晃动脚尖，“师叔要我来问你有什么苦衷，我还想白日去找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你有什么是不能同真人言说的？他那般宠你，怎么会舍不得这几件法器？你何至于此啊？”

揭开第一道符封，苏余音得以开口，她喘了一大口气，“你们怎么敢！快放开我！我要……”

陈元诜又把符封贴了回去。

苏余音不敢置信地注视着陈元诜，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马上就要掉眼泪。

“嘘，你要小声些。”遥辞见她反应这么大，证明自己方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她轻声安抚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师弟马上就替你揭开。”

遥辞伸手搭在陈元诜肩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温声问：“苏姑娘，你们要把法器送到哪里？”

苏余音眸中一动，似乎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转动眼睛四下看看，最后一眼不眨地看向遥辞，已然下了决心。

陈元诜再度揭开符封，苏余音嗫嚅了一下唇，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师兄想要做什么，他告诉我他想离开了，让我帮他一次。他用从前的事要挟我，可那些本来就是他的错！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呢？我好不容易才忘记……”

“是吗？”遥辞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和你师兄说的可不一样。苏姑娘，你如果不对我说实话，我要怎么帮你呢？”

“我说的是真的。师兄他骗了你们！你们被他骗了，从头到尾，包括我……也被骗了，那片藕池根本没有办法为你取藕造骨！仙骨可以修复，但不可能重塑，我最清楚不过了！师兄他曾经，他告诉我……”苏余音意识到说多，马上闭口不言，移动视线观察起陈元诜的脸色。

遥辞略微诧异地挑眉，大弟子给她留下踏实靠谱的印象，她原本不指望能重新修行，却还是被勾起几分期待，现在看来希望又落空了。

她回过神来，还没开口，哪知陈元诜比她还急，他沉默着攥紧剑身，隐隐怒道：“说清楚，为什么不能？”

苏余音视线躲闪，看着陈元诜的剑鞘，喃喃道：“不要凶我，你不能凶我，我娘说，拿走那玄火石的人，日后会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