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4. 卡拉斯

“哥哥还好吗？”亚路嘉问。

这对同父同母的兄弟在样貌上其实没有太多的相似点，要仔细对比才能从脸颊轮廓和那双蓝眼睛上看出一二。奇犽向来对外人喜怒不形于言表，亚路嘉天真的圆润嗓音也并无起伏变化，然而这位哥哥能从语调中听出对方的担忧。

奇犽摇摇头：“和想象中一样，只是有点头晕，没出现幻觉。”

打开的石门后到处都是丑陋的钟乳石悬垂下来的险恶遮障，畸形的矿石与遍布真菌的河道联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压抑沉闷的氛围，偶尔出现的一小堆潮湿的石块或是倒塌崩落的墙体都让人联想起了那些病态的传闻，进而让压抑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奇犽的话没有作假，不管有没有出现所谓的精神副作用，他向来是目不斜视地直奔目的地。

对他来说，周围脚下凹凸不平的小道，擦肩而过的阴湿气味，因微微的雾气而模糊不清的朦胧人影，人群穿越发出的细碎杂音等等，这些都只给他留下了杂乱无序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印象。

哥哥说到底还是和他一样在家里吃饭、同住在一个地方长大的人嘛。亚路嘉想着，他稍微放心了一点。

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之后分开过一段时间，但同样互相喜欢、互相认可、支出对方的缺点来取得平衡。就像连在一起的名字，奇犽所讨厌的「天真」，到了亚路嘉身上就觉得可爱了；而亚路嘉讨厌的「伪饰」，由于哥哥拥有也变得美妙了，总而言之，双方都很清楚自己在助长对方身上自己厌恶的东西。

“拿尼加怎么样了？”奇犽问。

“嗯，她说这里确实有类似的感觉，是和她差不多的存在。”亚路嘉如实告知，“她有话要和哥哥说。”

小少年原本清秀可爱的脸颊变得苍白起来，双眼的部分成了空洞，一种机械性的遥远稚嫩声音断续续，就像一个孩子在抽噎。那种怪异一看就不是常人能发出的，就像非人物种才有的奇异，仿佛是被罚入地狱而痛苦的灵魂和为灵魂坠入地狱而欢呼的魔鬼共同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拿尼加不习惯在这样的地方聊天，她的语调受到了影响，变得僵硬，她反复强调自己讨厌这个地方，对此地明显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对奇犽的喜爱。

渐渐的，强调的意志转为深恶痛绝，性别不明暂时被奇犽当作妹妹看待的“那东西”终于宣告道：“我和她不一样，我只有奇犽一个人，奇犽会丢下我们吗？”

见奇犽的脸色变了，拿尼加大概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不是有意要刺伤少年的，立刻像闯祸的小动物那样钻到他怀里撒娇。

“因为最喜欢奇犽，所以奇犽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拿尼加说，“奇犽可以亲亲我吗。”

奇犽没有反问妹妹是怎么知道的，他极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当然。”

他很自然地在拿尼加脸上亲了一下，对方高兴地建议：“她不需要任何人，就算没有奇犽也可以，但我能帮忙控制的。”

木川不需要任何人……

他确实这么想着。

回想起刚刚亲吻拿尼加的情形，奇犽忽然对自己的卑鄙感到愤懑，不论是他还是妹妹，正在陷入一场并非恋情的寄生关系当中。

“不用，我早就对她没兴趣了。”他有些讽刺地说，“要是能管住她，那我就可以掌管夜空、潮汐、海水和候鸟迁徙了。她就像自然力量，普通人是不可能控制的。”

正前方比杨德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蓝绿色、形似昆虫或树木的实体，视觉上是一颗巨大的生物结构体，它同时具有树木和昆虫类特征，最大部分高27米，宽23米。颜色在蓝绿间变换，同时呈现出不同色彩，中枢的主干和分支上的孔洞释放一种发光蓝绿色液体，让整个空间都变得诡秘起来。

就在这棵巨大的生物体边，有一个以彭罗斯阶梯为原理的双螺旋塔状建筑，不管什么时候看，这都是无比奇妙的情景。它一圈一圈地回旋着，终于到达塔顶时，又反向回旋下行。

比杨德的眼中有一种疯狂的喜悦，他的举动中有着一种虽经克制但仍显而易见的歇斯底里。现场矿洞大厅的人员密集，前方那些遗迹猎人也一个个全都震撼得浑身发抖，周身发热。

双螺旋塔和古老诡异的生物树生发于脚下一汪幽蓝的湖水，神秘而诡异的雾霭隐晦、凝滞、沉重如铅，呼吸中都充满了凛然、钝重、驱赶不散的阴郁。

这种环境中，人性中仅存的一点善和理都彻底泯灭，邪念和疯狂成了唯一的密友。天地间很多自然景物组合具有能影响人类的力量，对这种力量的探究无疑超越了人的思维能力。

那幢浮在湖水上的塔没有一处坍塌，只是整体上的完好无损与每一块砖石之间的风化残缺有着显著的不协调，这种不协调发展为违和感。

木川唯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普通学者全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忽而生机勃勃，忽而萎靡不振，声音忽而嗫嚅，元气似乎荡然无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