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阴雨霏霏,自傍晚起淅淅沥沥下了半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水雾当中。
闵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忍耐不住,起身叫侍女拿汤婆子过来。
闵元接过汤婆子捂在膝盖处,见侍女还端过来一盆热水,道:“姑娘,泡泡脚吧,前几日宫里送来一包药材,说是太医院特意调制的方子,加在水里会对您的腿很有好处。”
闵元接过侍女手里的毛巾,柔声道:“你也下去睡吧,天马上就要亮了。”
闵元泡完脚又躺回床上,天色微明,室内隐约有些光亮。闵元望着窗外,心里不禁思绪万千。
兄长前几日给自己的密信中附带了一张名单,全是这些年在各州郡中担任要职,但私下却私收贿赂,中饱私囊的官员。
闵元有些叹息,睦衍在位如此拼命,贪官酷吏却还是如此之多。
兄长这些年来,用商人的假身份在江湖上行走,一面经商聚财,一面联络官员。送金送银送宅邸,出手极为阔绰。兄长贩运货物时偶尔也会贩运私盐,众官只当他是个贪商,便对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殷州到京城一路所经关口,每次兄长贩运货物都有熟络的官员提供方便。
闵元翻了个身,自己入睡日益困难,睡眠越来越少,常常整个夜晚都是醒一半睡一半。
她盯着低垂的帷幔,片刻后,翻身摸出枕头下的玉佩。
玉佩雕工精细,触手温润,设计质地皆为上品。她带在身上多年,佩身色泽愈来愈鲜亮。
美中不足的是,玉佩表面上有一道划痕深入其中,显然是利器划过所致。
她看着那道划痕,不由发愣。
当年两军交战时,殷军节节败退,尹亭带着闵元隐在军阵中。当时闵元即使身着平民装束,但殷军阵中将士皆护着闵元,所护何人,被敌军一眼看出。在尹亭及其他军士与敌军厮杀时,突然一个冷箭袭来,穿过乱军正中闵元胸口,军中顿时大乱。尹亭奋力拼杀突围,护着受伤的闵元和几骑亲从逃到一破庙中。
毒箭已刺透闵元衣下的软甲,所幸闵元佩戴在胸前的玉佩挡了这一剑,玉分两半。闵元后来虽令巧工能匠细细弥好,但一分为二的痕迹犹在。
到天快亮时,闵元握着玉佩沉沉睡去。睡醒时已接近午时,闵元梳洗完坐到饭厅。管家一边替闵元布菜,一边禀道:“今早巳时,吕相国公子吕尚亲自上门提礼拜谢,小的欲要通报,被吕大人拦阻。吕大人说,皇命紧急耽误不得,即刻就要出发赶赴南晋,不容拜别。急匆匆留下了这些谢礼便告辞了。”
闵元抬起头,这时才看见厅中桌上摆满了礼品,闵元粗略看了看,都是价值不菲的各式珍品。
看来云楷所言不虚。吕尚置办太后寿辰一事,其中油水确实颇丰。
执筷只略略吃得几口,就有睦衍的传召。
昨日刚入宫,今日又宣诏。闵元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真如外人所说,颇为圣上倚重。
闵元入宫径直走到御书房,宫人却告知圣上此时正在藏书阁赏玩字画,被宦官一路殷勤引至藏书阁。睦衍正坐在梯子上搜找书籍,见到闵元道:“哦,子衿来了啊。”
闵元行礼完毕,见睦衍下梯,忙过去跟宫人一起扶住梯子。
睦衍下了梯子,道:“去御书房说话。”
闵元与睦衍并肩而行,睦衍道:“朕即位以来,重视发展,推行新政,使得国库日渐充盈。每年各地向朝廷缴纳的税银中,属江南缴纳最多。江南乃最为繁华富庶之地,是国家的钱袋子。因此江南治理最为重要,而江南中又是县令父母官最重要。”
闵元走在一旁恭敬地听着。
睦衍接着说道:“虽说前两年,吴献他们在两江推行新政,得到很大成效,但百闻不如一见。朕欲微服私巡,深入地方百姓,了解?间生活,借机淘汰掉一批官员。朕欲带你一起南下,子衿可愿意?”
闵元脚步一顿,愣了愣。
睦衍转头,关切地唤道:“子衿?子衿身子不适?”
闵元回过神,连忙笑道:“苏杭山水,臣向往已久,陛下能顺带臣见见世面,臣自然十分愿意。”
睦衍含笑点了点头,说话间,已到御书房,睦衍道:“御书房备了席,你陪朕用完膳再走吧。”
睦衍赐了座,两人刚执起筷子,常进却突然递来一份奏折。睦衍怕是习惯了,很自然地放下筷子接过来。
睦衍浏览奏折,渐渐喜上眉梢,神采飞扬。看着奏折向闵元笑道:“好一个辛评!短短一月,江苏洪灾就已经被他控制住,赈灾慰民不说,还省了许多钱银。”
睦衍喜不自胜,激动地起身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本以为如今书生们张口闭口都是些经典古训,只知笔墨文章,胸中却无一策。未曾想到,辛评却不一样,手段果然非同一般,真消我心头大患。”
闵元在一旁也笑道:“辛评是南方人,对待洪水灾情比常人更有经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