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认出我的。”男孩虽然是稚嫩的嗓音，声音却压得很低，没有丝毫小朋友应有的语气起伏，甚至还带着成年人的暮气沉沉。

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安安一定会认出我的！”

随安汗颜，她现在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样子，怎么认啊。

画面在这戛然而止。

“安安，你认出我了吗？”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响起。

是谁呢？随安捂住脑袋蹲下，拼命想着。

可脑袋好像充满了水蒸气一样，怎么想都是模模糊糊的。

“嚷什么呢？认出你？你喝药水可不是为了我。”随安突然停住了动作，语气漠然的回应道。

抬头后，果然再见一双绿眸。

“做梦都会自行回忆吗？”

"随安"若有所思，那看来只能让她害怕回忆才行啊。不然到时候想起来了，真是有够她头疼的了。

想通后，绿眸随安迟疑了一下，就干脆地转换了场景，再把意识交还回去。

这次，随安不再拥有自我意识，彻底成为了场景中的人。

“我早该跑！和你这猪狗不如的烂根搞什么狗屁！还生了个死无一用的小杂种害死我了！啊！你、你们这些天杀的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随安看见那个女人嚎的像个待宰的猪。

竭力撕开的嘴里勾满了口水，就像撕开贴紧的创口贴，扯出一串恶心粘人的白丝。嘴皮炸起血丝流向嘴角溢出的白沫。

仅仅是咒骂又怎么能抵消这滔天的怨，女人真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呕出来，只盼望她的诅咒里哪怕有一句能成真。

男人则是歇斯底里的砸着手里能砸的一切，抄起手边的椅子往窗户的玻璃抡去，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高高凸起，死死盯着女人。

“今天就都别活了！你这种贱货就该配着这个鸟不拉屎的穷窝粪坑去死！”

“吼！”男人低吼一声，狠厉地把坐在地上的女人踹翻在地，拎着椅子就往女人身上砸去，一下又一下，手臂青筋爆出，蜿蜒在肉色的皮肤里，就像爬满了诅咒。

面前的一幕就像默剧一样映在蹲在角落边的随安眼里。

她面无表情的瞪着眼睛，就像一个被丢弃的木偶，一动不动，就算被蜘蛛爬满网，被灰尘落满身。

但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眼里噙满的泪也出卖了她。

原来脸上爬满的不是蜘蛛网，是温热滴落的泪，还有泪流过之后干涸冰冷的痕；身上落满的也不是灰，而是地上溅过来的细碎玻璃渣和木屑。

远远从被打破的窗口里看进去，这个女孩和这个家都在洒进去的阳光底下闪闪发着光，还显出了几分岁月静好。

就像厮打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谁提起来不赞叹几句他们一见钟情的爱情。

现在的你死我活就像映照着当年的你侬我侬，显得尤为可笑。

爱情就是盲者眼里的斑驳陆离，哑人嘴中的字字珠玑，是凡人的奇迹。

到了最后呢，却成了燃尽人一生的火，成了一场不死不休的纠缠。

结局都是无爱者自由，有爱者在柴米油盐中痴想自由，想到发疯魔怔。

随安从小就坚信爱是鲜花，会烂。

但她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假装这花是塑料的，不管它一副烂相，非勉强着要它长久，也任它被生活厮杀。

最后留下假装还爱着的两人，或者还要加个，暗处窥探的第三者。

她躲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倔强忍着眼泪，直到呼吸开始急促，打乱了原本的节奏。随安感觉到自己好像不会呼吸了，脑袋开始发昏，口水也变很咸，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

终于，随安昏倒了，倒在冰冷的玻璃渣上，倒在一片狼藉里。她在昏倒之前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都不需要，这种注定烂掉的可怕的，所谓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