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春回梵灵宫

次日，忘忧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走在断云山的山道上。

远处的梵灵宫殿顶已入眼帘。

没走多久，便在山道旁的一棵苍天古树上瞥见一抹赤红鎏金纹路的衣角。

忘忧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境。

南堇珩的话在脑海回响，“你可以做的只有把心还给他，切记不可唤醒他任何关于你的记忆。落欢虽然身死，可爱这种东西，星火燎原。”

这么想着，忘忧慢慢靠近古树，目光一直落在树上的那个人身上。

拂焰一身赤焰色，悠然坐在枝干上。

双眼迷离地望着远方，右手支着右腿膝盖，另一条腿垂落空悬，带着衣摆随清风微微摆动。

忘忧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瞬朗声问道，“阁下可是在等人？”

拂焰脑袋一歪，居高临下睥睨着树下仰着脖子的忘忧。

全然陌生的赤红眸子，明明是赤火琉璃的颜色，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是真的忘了自己了，不，原本便没有感情，何谈忘却。

忘忧哂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想阻止它发酸。

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尴尬莫名。

拂焰居高临下看着她。

随即一瞬间出现在她眼前，微微歪着脑袋，幽深的目光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你叫什么名字，孤是不是见过你？”

忘忧想咧开嘴笑，却忍不住泪湿了眼眶，语调不自觉发颤，“怎么可能……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来还你一样东西的。”

他定定看着她，“什么东西。”

忘忧深吸一口气，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后者竟也不反抗，眼看着她垫起脚尖，随即唇畔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唇齿相抵间，她嗫嚅着，“你的心……”

心脏感受到了原主人的召唤，一股灼烫的气流缓缓涌出。

忘忧痛得皱眉，流出了泪。

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待气流终于消失不见，便毫不留恋地背过身往山下走去。

“今日一别，与君……长诀。”

拂焰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默默往回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忽然会想来梵灵宫外，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

他抚上心脏的位置，每跳一下，都是难忍的钝痛。

他已经太久……太久不知道疼痛是何滋味了。

忘忧隐忍着哭泣，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最终忍不住顿住脚步，只想再偷偷见他最后一眼，纵然只是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到了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忘忧安心地转过身，继续往山下走去。

渐渐地，再也看不到拂焰，看不到长生殿，也看不到梵灵宫了。

——也好，这该是最好的结局了。一切的一切，终将如烟云散去。

——只是拂焰，我从未后悔爱过你。若有来生，我依旧愿意用这一生的疼痛，来换取我们曾经的一朝一夕。

——只是恨错难返，覆水难收。曾经你负了我娶了杏垚，如今七情消亡，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大魔王。

——而我，也该去还我的债了。

————————————————————

再次回到镜国皇城，是次日午后。

问了宫人才知道千鹤烬一夜未回寝宫，依旧在前庭。

忘忧来到前庭，一切如昨。

他的侧颜很看起来平静，出神地望着不远处地上片片新落的花瓣。

手中的书籍翻开的还是昨日离开时的那一页。

他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冲院门望来，额间朱砂痣如血一般鲜红刺目。

“我回来了。”她笑，满眼心疼，“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怎么等。”他苦笑，“狼族终究不是神，没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想着有生之年能找回你，我已经……很满足了，不去干涉你的感情，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现在我回来了，”忘忧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回过神又落寞道，勉强向她扯出一个温暖的笑，“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嗯。”忘忧背着手凑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忍不住嘴角上扬，走到跟前牵起他的双手轻轻抚摸，故作轻松道，“哎，你说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的？”

千鹤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忘忧忍不住轻轻逗了一下他细嫩的脸颊。

他是境国的君主，也是镜国大将军，本应饱经风霜的容颜却比寻常女子还要细嫩，“父君和娘亲走的早，是你和雪素姑姑一直在照顾我，这份养育恩情，我也应该还啊。”

“哦……这样啊……”他低下头，笑容晦涩，“我是自愿的……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