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眼落鸿乱

忘忧赶到时，宫阙已成废墟。

千鹤烬依旧站在结界内，可业火灼烧的是魂魄，即便痛苦不堪，他亦未破坏结界一丝。

“烬！”

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光，“阿月你没事吧！”

君迁子及时赶到拉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忘忧，“你醒醒，你撑不到靠近他的！”

结界中的千鹤烬点点头，“你没事就好，快离开这里！”

“不！”忘忧含着泪狠命摇头，心中愧疚难言，“我是骗你的！为何不破开结界离开这里！你可以逃走的！”

如果自己能早来半刻钟，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千鹤烬苦笑，“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做赌注。能见你最后一眼，我已经很满足，走吧！”

身后一座座宫阙纷纷倾塌。

业火燃尽了一切，结界保护了他，亦禁锢了他。

忘忧怎么肯走，“你出来啊！烬！我们一起走！你若敢死，我就带着整个境国作嫁妆改嫁！”她跪坐在地上几近崩溃，喉咙都哭哑了，“你不是不让我改嫁吗……你怎么敢死！我不走！千鹤烬你给我出来！”

灵魂灼烧之苦终于使他无法坚持，连日来的隐忍不发瞬间奔溃。

宫阙散落，巨大的承重墙压倒了下来。

他拨开压制，狼狈地趴在地上吼，“走啊！我允许你改嫁了！你走！”

“我不走！忘忧岂是你说不要便不要的！”忘忧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睁开了束缚，口中拈决，靠着与自己结界法力的感应，居然穿过了火焰，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忘忧！”君迁子惊呼，要抓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进来就出不去了！”千鹤烬看着她，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起身将她拥进怀中，疼惜道，“我该怎么把你送出去！”

“我不走，烬，我陪着你！”她在他怀中，眼泪一出便被热浪蒸干了，“我们是夫妻！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终于，千鹤烬抬起她的唇便深深吻了下去，手中怀抱收紧，呢喃着，“阿月……我的阿月啊……你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忘忧只觉得腿软，神思开始混乱。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也在被灼烧殆尽，却觉得无比心安。

忽然周身的灼痛不再那么猛烈，身体一阵轻盈，便不由自主往外飘去。

“千鹤烬！”她下意识挣扎惊呼。

他站在火焰中，结界早已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忍着灵魂被灼烧的剧痛，断断续续道，“这个……替我交给拂焰……”

说着用最后的灵力护着小小的结语匣穿越火海。

君迁子忙用手接住。

几乎同时，结界破碎，滔天的业火瞬间吞噬了他。

千鹤烬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魂魄化成无数光点包裹在她身上，最后一次护了她平安无恙。

“不！不要！”忘忧眼看着他眼中光芒渐渐消失，绝望到几近疯狂，“烬！啊！！”

“找回他……好好活下去……”

他嘴角含着释然的笑，湮灭在光芒中。

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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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谷，桃花流水，杳然人间。

乡野竹屋，春风拂槛，结语匣很快便送到了拂焰手中。

他笔尖稍顿，凝眉问，“……死了？那她呢？”

“在闲池阁，汤小牙在照顾她。”君迁子轻叹一声，“她……很难过，好几次醒来又哭晕了过去。这匣子……是千鹤烬专程给你的。”

拂焰未动声色，指尖一拨，匣子的结界便自己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存放着一个被盘得发亮的木质小面具，以及……一份休书。

几乎同时，千鹤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她原是我的猫，可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

一千年的孤寂等待，无人知晓，我想她想的要发疯，可我也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君上。

从我再在枫叶林见到她的那一眼起，她那一身劲装，姿态凌冽，眼神却清澈无比。那时我便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任她飘零江湖，亦将她保护得这么好。

新婚之夜……她在我怀中哭着说对不起……我就知道我输得很彻底。

可我不信，我相信还有很久远的以后，有很多时间去成全和原谅……

却不想，连这三年光阴都是偷来的。

我一点都不怪她。只是下辈子……可不可以把她的心让给我。等了一千多年，只是如此草草收场，终究是……心有不甘呐……”

或许当时的他已快到极限，最后的话语，都断断续续，似乎在隐忍什么极端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