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我见他如此,也不觉有些惊慌失措。我手忙脚乱地去掐他的人中,他才悠悠转醒,却是不发一言,惟见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我暗自叹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虽然我不能完全明白他与已故的长孙婉韵之间是什么关系,却也瞧得无比震撼与凄然。许久,他才拭去泪水,苦笑道:“元吉乍闻噩耗,伤心失态,倒叫嫂嫂见笑了。”我连忙温言劝慰了几句,无非是一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直道看着他默然告辞,那颀长的身影隐没在清冷惨白的月光下,显得那样孤独与无助,让人心中阵阵发疼。
幸好在这人心惶惶之际,没有人注意到李元吉的心事重重与日渐憔悴。只有我心中还一直存着一丝疑窦。而从那天以后,他见到我一直是恭恭敬敬,冷冷淡淡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小叔对嫂子应有的样子,我却也始终没有与他交谈的机会。起兵的准备工作这些天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拼命回忆历史上关于李渊太原起兵的种种细节,争取能帮他们出谋划策。
这一日,忽然有人传我道李世民的书房去,我不知何事,忙匆匆赶去。前脚刚踏进门,便听李世民爽朗的笑声响起:“婉儿,你看谁来了?可是一个惊喜吧?”
我定睛看去,只见我那冒牌哥哥长孙无忌正满面堆笑地从一张椅子上站起,迎面向我走来,口中笑道:“两年不见,妹妹又长高了,身子也丰腴多了,可见还是唐国公府上日子富贵呢,为兄可差点认不出妹妹来了。”
我乍见此人,惊倒是有之,喜却不见得。没办法,当着李世民的面,这表面工夫却也得做一做。我于是亲亲热热地拉住他的衣袖笑道:“哥哥怎得此时才来?可想煞小妹了!娘亲舅舅一切安好?”自己都觉得虚伪得不行,心下也阵阵好笑。
长孙无忌见我如此配合,也宽心地笑道:“妹妹不在长安这几年,娘和为兄可是天天记挂着你。总想找个由头到晋阳探望你,却总是没得空闲。此时得到密报,得知李叔叔和妹夫要在晋阳起兵,为兄这才巴巴赶来,但尽些绵薄之力吧。”
我做出感激状:“哥哥这样对我,可叫妹妹如何报答?”心下却不住冷笑:此人定是贪生怕死,得知妹夫要太原起兵,生怕朝廷迁怒于己,才匆匆逃来晋阳。他又能尽什么绵薄之力?长孙之家虽然世代武将,这长孙无忌可绝非能打仗的材料。虽然唐太宗曾说过“朕得天下,多是此人之力”,凌烟阁上也将他排在众位功臣之首,却多半是由于他是皇帝舅子的缘故,否则历史上怎得从来未记载过此人立过什么战功?若说谋略,恐怕他还不如我,更不及房玄龄,杜如晦,刘文静等人了。心中虽然这般想着,面上可一副感激零涕的样子。又坐着与他闲话了一阵家常,好不亲热。
用过晚饭,我独自来到我“亲爱的哥哥”房中探望。此时无别人在场,一切的伪装都没有必要了。关上了房门,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妹妹可是眉心有枚黑痣,笑起来有酒窝的?”
长孙无忌脸色刷地一变,颤声道:“不错,你如何得知?可有人......识破了你是假冒的?”
我冷笑道:“哥哥您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居然事先并未跟我说清楚。想我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假扮你妹妹,生怕哪天被人识破,所为何来?您倒是在长安逍遥自在,倒让我天天如履薄冰地冒充着你妹妹,为着长孙家争着颜面。如今我问你什么,您可千万莫再瞒我了。”
长孙无忌脸上的肥肉一颤,忙陪笑着说:“姑娘说哪里话来,姑娘在唐国公府这些年来,为我长孙家争足了脸面,我们全家报答姑娘大恩都来不及。我可有什么事会瞒着姑娘?”
我点头道:“这样便好了。我且问你,你妹妹与那李四公子之间可是素识?”
长孙无忌一愣,缓缓开口道:“不错,确是这样。其实......其实我妹妹本是许配给了那李四公子的。”
这下轮到我发愣了。我却一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一出。我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与李二公子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这中间实有不少曲折。既然你问起我也无须瞒你。我们长孙家在这大隋天下,虽不如唐国公府显赫,却也是有数的名门望族。与李家的婚配,也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当初与他家结亲,却是由我伯父提出的,他看准这唐国公府的名望,更是欣赏窦夫人的胆识,认准了‘奇女必当有奇子’,因此由他老人家做主,将我妹妹许配给了李家。我家与李家的亲事虽然定了下来,却并未正式下聘。后来在一次贵族子弟的赏花大会上,我年仅十一岁的妹妹与李四公子偶然相识,两人均生好感。李家四名公子均是人中龙凤,而以四公子的年龄与我妹妹最为接近,因此我们两家也就算是默认为我妹妹是许配给那李四公子的,我们也都道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缘。那时的李二公子,你是知道的,与那南平公主两情相悦,所有人都道他会被招为驸马,自然不可能娶我妹妹为正室。后来我妹妹与李四公子多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