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尖

我疑惑地问道：“四弟在行前曾说，若是雇车，太也惹人注目。若是遇上叛军盗贼，可如何是好？”

李元吉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容在正午的阳光下更是神采飞扬：“些许袤贼，何必挂心？二嫂放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必当护得二嫂周全。”

我笑道：“古有关云长千里送皇嫂，今日四弟之行止不亚于古人。”

李元吉的笑容忽得一滞。他与他二哥一样，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我以话语点醒他，我们彼此的身份，他自然听得出来。我心下暗暗祈祷，我来到这古代，已经惹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千万不要再与这几年后便要丧命于玄武门的齐王殿下有何瓜葛。不然，可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晚，军队在附近的市镇外数里地扎营。李元吉则携我与小秋进城，称要在城里寻一客栈给我歇息。自行军以来，我这一路一直睡着肮脏冰冷的帐篷，连一个枕头都不可得，早已渴望能有热水和热炕，此时更是疲惫不堪，便没有拒绝。

那个市镇名唤朱家镇，规模并不大，不过百十口人，也只有一家客栈。难得的是虽处乱世，这客栈却很是清幽雅致，有一小小庭院，种满了海棠，在这春日里开得甚是美丽。我们要了两间上房，我与小秋住一间，李元吉住一间。

是夜，我虽疲惫，却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耳畔小秋呼吸均匀，香梦沉酣，不愿意翻身吵醒她，便披上衣服，上院中走走。

春天的夜晚，满树海棠开得正盛，和煦的春风吹过，便如下雪般撒下粉白色的花瓣。让人看了心旷神怡。我庆幸在这乱世，尚有这样一方净土。心中欢喜，不禁低吟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这时只听见一人击掌赞道：“二嫂果然好才情！” 却见那李元吉从外走进庭院，想来他也是辗转难眠，与我一般出来散步，不想却在这里巧遇。我微笑道：“四弟好兴致。这一路辛苦，怎地不在房中歇息？”

李元吉此时卸下了戎装，身着月白色长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俊朗。他深深凝望着我，缓缓说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今日得闻二嫂佳作，更是不虚此行。”

说罢，我们彼此相对无言，各自想着自己无尽的心事。月光如牛乳般倾泻在我们身上，海棠花瓣随着春风轻轻落在我们头上肩上，美得就像一幅画一样。恐怕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就是这种深藏在心里，而不去点破吧？一直到很多年后，每当我想起与元吉之间的种种，首先想到的必然是那夜的月色，和这一院妖娆美丽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