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
明溪的房间亮着,烛影微微跳跃在纱帐,给她睡得不甚安稳的面容覆尚一层暖融。
明溪陷入梦里。
梦中有明竹跑向一团白光的背影,即使她用尽全力,也触摸不到一片衣角。
画面一转,她站在一座偎红倚翠的阁楼前,大红宫灯在漆黑的夜泛出血腥色泽,一个垂髫女童哭喊着,她奋力朝一对夫妇伸出手,可她另一半身子被一头巨狼咬在口中,渐渐地被巨狼叼回华丽的牢笼。
明溪满头大汗地坐起来,抬手抚上心口,她看向刻漏,刚过子时。
但睡意全消,她索性穿了布鞋在梳妆台前坐下,咬着笔杆发呆。
梦中的感受无比真实,她能够感受到周蕊的怕与恨。
按照规矩,胭脂楼收留的女童最小也要六岁,这个年龄的女童可以看出身段、资质,女童有了记忆,但没有父母能够拉下脸对老鸨说,他们卖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周蕊难道不知当年处境?
明溪直觉这一点很关键,正困惑着,她想起齐沐白说过,周蕊对周夫人不管不问,不正说明周蕊知道当年被卖的真相?
“活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醍醐灌顶,齐公子果然有才!”明溪一拍手,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夜雨将庭院的景物全部模糊,宫灯全部熄灭,明溪披着蓑衣,凭记忆爬上周宅的墙头。
看着黑洞洞的周宅,明溪庆幸白日来探过路,她简单辨认了方向,便朝着周员外儿子儿媳的院子而去。
白日她见到院子里有女子的衣物,而主院是周员外的院子,周蕊绝不可能住。
布鞋踩在水洼,发出的动静让明溪紧张到浑身僵硬,她拂开顺着脸颊流淌的雨水,朝着偏房走去。
如果不是夜里大雨,明溪本打算带着走镖必备的迷烟,如今她只好悄悄潜入——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明溪瞬间想到这是胭脂楼里头牌的手段,若是有恩客来,也好提醒头牌起身迎接。
“如果潜入别人屋子被人发现,一定要先捂住口鼻,注意后颈、后心,然后后背贴着墙根站。”赵聪曾经嘱咐。
明溪飞快照做,利刃的寒光从眼前划过,她惊呼一声。
娘呀,她虽说混不吝,还没见过真刀真枪,她手心微微出汗,紧接着她用拳法开始反击,幸好周蕊没有什么功夫,竟然让明溪几招放倒。
明溪将周蕊的双手反剪,然后她也腿一软,跌坐在周蕊旁边,“周蕊,原来你也会夜里睡不踏实。”
周蕊的声音虚弱又带着狠劲,“你想做什么?”
明溪没有点亮烛台,声音隐藏在雨打窗棂的声音中,“我来问问你,陷害了救你的刘镖师,你真的心安吗?”
周蕊的挣扎停了一下,紧接着她大喊,可明溪眼疾手快地扼住她的喉咙。
“如果你挟持了一个人,捂嘴的下场只能是被咬一口,但如果扼住喉咙,对方气息不足,当然喊不出来啦。”
明溪虽说听过不少狠招,但温热的脖颈在手中颤抖的感觉仍然让她难受,她索性实话实说,“别叫了,我是隔壁明家的,你应该知道我,明溪。”
她将周蕊从地上拉起来,屋内沉默一会,这还是明溪第一次觉得别扭,两人还没见过面,她却已经将周家的事传得满城皆知,方才她报上姓名的时候,明溪甚至以为周蕊会骂她一顿。
“咳,以前的对错先不论,周蕊,你想报复的人其实是周家和县太爷,是也不是?但你没想到最终你的仇人都活得好好的,反而是这些年费心帮你找寻父母的刘镖师被你害了。”
明溪做梦醒来,忽然明白周蕊心中恨的是什么,是父母的抛弃,原本是至亲之人,却害她落入烟花之地。
所以她不肯认回父母。
“周员外夫妇一病一傻,自不会外出找你归家,只能是你托人找上门,那人与你熟识,且走南闯北见识广大,会是谁呢?”
“另外但凡识得人伦者,都不会用周员外小妾的身份,但你在胭脂楼见识过的花样多了,你太懂得如何将你的存在传遍街头巷尾。”
“穷商人一掷千金为红颜,周员外成了商贾口中的糟老头,儿媳妇被家翁欺负,是说周员外狂悖无礼行事荒唐,瞧啊,整个周家被你害成一个臭茅厕。”
周蕊冷笑,“早就知道明姑娘是个跳脱欢实的,没想到大晚上还在琢磨我家的事,不早了,您回吧,我当今晚未曾见过您。”
明溪摇头,“我与虎啸镖局的东家熟识,刘镖师被栽赃很难脱罪,甚至有被人在牢里灭口的危险,到时候刘镖师会被说是畏罪自杀,他的家人都会被牵连流放,都是老母小儿,若是落罪哪里有命在?”
她掐着周蕊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一字一顿,“你当真能心安?”
“心安?不能心安的人多了,照样活得好好的。”周蕊冷冷道。
明溪借着月光,看清她姣好的面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