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

三十七、访客

闵捷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她干脆直接请了事假出城一趟，打算去空山寺找吴宇深的外婆问个究竟。

初春的清晨，山上薄雾弥漫，阳光洒落在山林间。闵捷跟着去寺庙进香的信众，坐公交车颠簸在盘山公路上，她贪婪地吮吸着山林中带有泥土芬芳的空气。一路上，她绞尽脑汁在想见到吴宇深的外婆后该怎么说，却想不出一个答案。

“滚！快滚！”闵捷还没走到尼姑庵门口，就已经听到吴宇深外婆恼怒的声音。她怔了怔，依然走上前去，只见吴宇深外婆举高扫帚，毫不留情地把一个驼背瘸腿的男人赶出门，旋即把庵门关上。那男人打了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痛得他龇牙裂嘴。闵捷想都没想，一个健步上前把那人扶了起来。那人咧开嘴笑了笑，满是皱纹的脸就是一团揉皱的废纸，笑得闵捷心里发毛。那人道了谢，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宇深最近在忙什么？”外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闵捷迟疑了一下，答道：“他最近被集团调到了吉安分公司，新到任千头万绪，应该是挺忙的。”

外婆眯了眯眼，小声嘀咕了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耳尖的闵捷听到了，但她不知道外婆说的是啥。

闵捷想了想，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外婆，深哥因为他母亲的事情苦恼了很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婆厉声问道：“是吴宇深让你过来问的，还是你自己要问的？”

“我、我想帮帮深哥。”面对老人质疑的目光，闵捷脸上火辣辣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你们这样是自寻烦恼。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外婆一口否定了闵捷的想法。

“深哥比你想象的要固执。”闵捷不肯退让，“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因为母亲的突然去世耿耿于怀。不然，他读书成绩这么好，有这么多就业选择，为什么偏偏选择到东江集团工作？东江集团就是当年的东工机械厂。”

外婆强作镇定：“你还知道些什么？”

闵捷痛苦地摇摇头：“深哥新谈了一个女朋友，她的父亲是莫志刚。”

“你、你说什么？”外婆一把抓住闵捷，惊得合不拢嘴，“冤孽啊，冤孽啊，他知不知道就是莫志刚害得他家破人亡的？”

认识这么多年来，闵捷第一次见外婆那么激动，连忙扶她坐下，轻轻抱住她。好一会儿，外婆总算缓过神来，对闵捷说：“当年的事，我真是羞于启齿。那时莫志刚下乡到新安市，在咱们家小花工作的市迎宾馆住过一段时间，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了。小花的丈夫本来就对她疑神疑鬼的，这事让他抓住了把柄，就去她单位闹，弄得小花里外不是人，最后辞职去了东江市打工。小花辗转找到了莫志刚，莫志刚怕她闹事影响他，就给她在自己的厂里安排了一份工作，还安抚她说自己会离婚娶她，甚至还来看望过我。小花后来怀孕了，莫志刚让她打胎，她怎么也不同意，两人撕破了脸。小花恨极了他。她是当会计的，收集了许多莫志刚的财务造假数据威胁他。过不了多久，我可怜的小花，就遭遇车祸去世了。”外婆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那当年怎么不报案呢？”闵捷问。

“莫志刚的岳父是当年的东江省首富啊。当年我告到了派出所，警察说我没有证据。而且莫志刚的岳父也过来了，说是如果我纠缠他女婿不放，他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全家在东江省无法立足。我老婆子死不足惜，但宇深还小，还要继续过生活，我只能和着血泪把这件事情咽进肚子里。”

闵捷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当年的莫志刚只是一个工厂厂长，都无法撼动；而今天他已身居高位，吴宇深之举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她又问：“难道当年什么证据都没有吗？”

“可能有。”外婆拭了拭眼角，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被保存得很好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已经泛黄的纸张，上面是手抄的密密麻麻的数字。闵捷仔细地翻看，虽然她不太懂，估计应该是20多年前东工机械厂的账目。

“你帮我把这份材料交给宇深。你告诉他，当年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莫志刚是不能原谅的，他绝对不能认贼作父。”外婆斩钉截铁地说。

闵捷很为难地点点头。下山的路上，她把那个铁盒搂得紧紧的。闵捷正在想着事情，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方正在她手机上特别设置的铃声，他说这样她就能马上知道是他的来电。

“你在哪儿呢？我刚睡醒，昨天值班太累了，我们待会去哪儿吃饭呀？”电话那头，方正语发连珠。

闵捷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她今天的心情一直阴沉压抑，太需要正能量了。她刚想回话，突然“砰”的一声，她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地摔到地面，脑袋的鲜血洇湿了地面。她甚至来不及看看撞上她的车是怎么样的，她的耳边突然回响起外婆说过的话“过不了多久，我可怜的小花，就遭遇车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