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怒

顾翊没有马上回应，长指执着钢笔叩在办公桌面，底端的硬质金属在实木上磕出一下下均匀而富有规律的轻响。

沉寂了几秒，周戬终于决定确认一下顾翊的态度，却又在四目碰触的一瞬移开了视线。

他看见那双原本平静的黑眸，一点点染上深沉如晦的颜色。

“周戬。”顾翊没什么表情，却更令周戬心惊，犹如风雨欲来的前兆。

周戬低着头，尝试解释这番传话的来由：“大概是因为蒋家小姐买了热搜，声称自己是顾氏影业下一部投资电影《末日星火》的女主角，还暗讽太太已经失去顾氏影业的青睐。”

“同时……”周戬顿了顿，似是掂量着该以怎样的措辞表述接下来要说的事，才能令引起的风暴不那么剧烈，“同时，蒋小姐暗示她与您相交亲密，不是太太所能相比。”

汇报之前做好信息收集工作，以便上司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决策，是每一个总裁助理的必修课。周戬在听到孟梦的话之后，马上查清了来龙去脉。

如果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周戬早就自己处理了。但那是顾家世交蒋家的独女，蒋家宠上天的小公主，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说到底，困扰他还是进办公室前把握不准的那一个根本问题——这桩协议婚姻在小顾总心目中的地位，到底值不值得他对蒋家的人出手。

顾翊捏了捏指节，整个人笼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之中。

“我不过是去美国出差了一周，谣言就传得满天飞了。公关部那些人，是需要我手把手教着做事吗？”

他中午刚刚在故京机场落地，下午要在公司参加重要投资会议，时差未倒，也没来得及回家一趟，行李箱还在办公室里放着，就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周戬不敢应声。准确来说，蒋晚秋是冲着段棠梨来的，只不过是借了顾氏的风，而顾翊的婚讯并未公开，段棠梨这个名字根本不在顾氏集团公关部的舆情管理系统名单里。况且这些新闻也没有说死了任何消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并不值得公关部特地出手。

当然，经过此前的徐敏钰事件他们还没有提高对待涉段棠梨舆论的敏锐度，公关部也着实是少些眼力见。

“蒋晚秋买了什么样的热搜，我要看原文。”顾翊没有纠结于公关部的表现上，开始正式亲自过问这件事。

顾翊很少发火，发火也不会大吵大嚷，更多是在不声不响之间给人最沉痛的教训。只是这一次，周戬隐隐觉得场面恐怕没那么好收拾了。

周戬顿了一下，调出微博界面将手机递了过去。刚刚他还试图通过转述降低对顾翊的冲击，但是现在他更担心这台手机还能不能完好地回到自己手中。

顾翊很快看到了被炒得最热的那张照片，辨认出是前段时间他参加一个商务晚宴时拍摄的。

那天他与蒋晚秋的父亲同坐一桌，蒋父说带着蒋晚秋一起来学习一下商务，他也没有在意。他与蒋晚秋共同举杯时，其实是一桌子人都在举杯，这张照片却偏偏截取了他们俩同框的镜头，再进行断章取义。

现在回想，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别人都说蒋家小姐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刁蛮任性但是本心不坏。但是顾翊早知道，这种被宠坏的孩子一旦得不到所要的，内心的邪念会有多么惊人。

顾翊把手机还给了周戬，没有迁怒于一台无辜的机器。

就在周戬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顾翊问了下一个令他提心吊胆的问题：“《末日星火》的制片人是谁？李焘？”

随着顾氏商业版图越来越大刀阔斧的扩张，他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看《再生花》演员阵容那样，再去关心顾氏影业投资的每一部影片了。

闻言，周戬知道除了公关部之外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李制片了。

他点点头，问：“是的，您要见他吗？”

顾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表盘：“叫他三点五十分到我的办公室。”也不问李涛现在人在哪，做什么，能不能这个时间赶过来。

周戬小心翼翼地提醒：“顾总，四点已经安排了会议，跟云峰科技的王总。”

顾氏自去年开始就瞄准了半导体行业，近来频繁接触这一领域的独角兽企业云峰科技，现在正处于双方洽谈重要条款的关键时期，所以他冒死也要提醒顾翊。

“十分钟就足够了。”顾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侥幸躲过一劫，周戬没敢多问，马上转身去联系李焘。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门，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接到通知，李焘便火急火燎地赶来顾氏集团了，隔着西装外套还能隐约看到白衬衫上的汗渍。

顾翊脸上不见一丝怒意，甚至唇角还蓄着若有若无的笑：“李制片，辛苦了，先坐下喝口茶。”

因为赶路，李焘确实也热得紧，谢过之后便准备坐下来喝口水。他刚拿起茶杯，便听到顾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