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

“你回来了。”段棠梨站在窗台前，垂着鸦羽似的长睫，语调柔淡。

自然而然一般，她见他站在暮光的花园里，便想说这一句。

可她不知道，向来是他说“我回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说“你回来了”。

“嗯。”顾翊缓缓扬起唇角，凝眸仰视着她，如遥望高塔上的公主。

她居住在他精心打造的堡垒里，尽情展露蔷薇的娇妍，空旷的堡垒也日渐充满勃勃生机。

中午吃了一顿南淮菜，晚上段棠梨便陪着顾翊吃一顿故京菜。明明是在吃外地的菜肴，她却觉得好像更有家的滋味，胃口也好了一些，还多添了小半碗。

顾翊留意到了，淡笑：“今天胃口这么好？”

李阿姨在一旁说：“可能是太太中午吃得少了，现在饿了。”

闻言，顾翊又微微皱眉：“怎么中午没好好吃饭？”那模样，当她是个小姑娘似的在责怪。

“我有在好好吃饭啊，”段棠梨小声嘀咕道，又找了个借口作支撑，“可能是下午做了许多活动，消耗比较大吧。”

她不想说，这饭量的差异与他有关。

李阿姨在一边笑了笑，没有揭穿她。只是那眼中笑意，似又在说着他比她更用心了。

段棠梨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默默咀嚼。想起中午向李阿姨撒过的谎，说了要更爱他一点，一顿饭的功夫又成了戏言。

“老公，这个菜好吃，你多吃一点吧。”段棠梨扬起甜美的笑，夹了一片切得丝薄的牛肉到他碗中，扮作温柔体贴的妻子。

顾翊看着她，薄唇弯起意味不明的弧度，眼底流露些许玩味，看得她都快心虚了。

但是顶级的演员，就是要在所有人都不当真的情况下，还要把戏做下去。段棠梨拧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直把他当作是最挑剔的试镜面试官。

她转而又去舀了一碗参汤，递到他面前：“这汤放了名贵药材，看你平常工作操劳，趁热喝些补补营养吧。”

这次顾翊轻笑一声，似乎更不给她面子了：“这汤是李阿姨煮给你滋养补气的，你觉得我气虚？”

……她还真没注意到这汤补的是什么，反而是他留意到了这是李阿姨特地煮给她的。

深知个中内情，李阿姨笑了笑，帮她说了句好话：“先生别笑话太太啦，她也还年轻，或许在学着进步呢。”

“我不笑她，是有进步。”顾翊如此说着，唇边笑意却是不减。

只有段棠梨稍稍颓丧，是自己演技退步了吗？这是她从业以来第八次饰演妻子的身份，怎么越演越不像了？没道理啊……

晚饭过后，李阿姨去厨房收拾了，留下他们俩在客厅里独处。

白天还是格外晴朗的天气，晚上却忽然下起了雨，没有一点预兆。好在只是小打小闹，不然新栽的花木可就遭殃了。

雨声响起时，段棠梨正坐在沙发上复盘苦思，自己刚刚到底是哪里没有表现好，以至于她的搭档都不入戏。

她想得入神，既没留意到外边天色的变化，也没察觉到顾翊走到了沙发背后。直到头顶上投来一片阴翳，她才下意识抬头。

“你刚才在讨好我？”顾翊垂眸俯视她，噙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演技之下的那点小心思被他戳穿了，段棠梨下意识就要用演技再遮挡起来，硬着脖子说：“谁、谁讨好你？我只是在李阿姨面前演戏。”

她还在自我开解，这是投桃报李，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张不施粉黛的白皙脸颊却是难藏情绪，才压下些许绯色，微小的绒毛却又浮了起来。

“是么？”顾翊既不认同也不否定，只是弯了弯唇。

若有实质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他以这个角度看她，连她睫羽的每次颤抖都能精准捕捉到。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睫羽颤动得更厉害了些。

视线缓缓向下移了几分，顾翊慢条斯理道：“这场戏可是够郑重的，你还穿了戏服。”

段棠梨怔了一下，旋即恍然他是在说自己穿的旗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是在家，却穿得这么正式。

如果说刚拿到的时候穿上是鬼使神差，那么她在午休完后再次穿上就是鬼迷心窍了。

见她似是想得出神，顾翊伸出长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吐息游离：“光是演的就这么懂讨好我，若是当真的，岂还得了？”

随着指尖的滑动，他的嗓音渐渐低沉：“看到那本杂志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看你在面前穿一次了。”

比起彼此曾经做过的一些事，这动作算不上多么亲密。但是当他干燥而温热的指尖划过脸部肌肤，如春夜的雨脚般细密，她不能自已地轻颤起来。

顾翊在她的头顶上俯瞰着，幽深的目光如网，将她牢牢包围。

段棠梨意识到，从来没有一个试镜面试官、导演甚至搭戏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