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

兴许是顾翊的“撑腰”奏效了，段棠梨接下来两天拍戏，都没有受到余琛的刁难。

余琛照例很早来片场，拿着取景器再次校对早已定下的景框，向摄影、灯光、道具每一个组交待细项。在被顾翊那样示威之后，他显得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很多导演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癖好，抽烟，饮酒，美色，总要沾一样的。但是余琛没有，一双修长的手指甲剪得平整，牙齿整洁干净，唯一的爱好是拍电影，出了名的敬业。很多人因此崇敬他，曾经段棠梨也是。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男人比那些抽烟喝酒玩女人的导演更恐怖。他一旦有了什么电影以外的爱好，会偏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会像对待每一帧镜头、每一道布光那样，对待他的新爱好。

“《再生花》要表现的是殷葵人生前后起落的反差，她的物质生活是从坐享荣华贵到清贫一无所有，而她的精神生活是从空洞乏味到充实圆满。所以，拍她前一个阶段的戏份时，都要想好她在后一阶段的对照。你明白了吗？棠梨。”余琛为她讲戏，声线温柔，像剧组破冰那夜唱的《温柔》。

段棠梨看不透他，浓雾一般的男人，一双眼睛黑得深沉。

他是知难而退了么？

段棠梨顾不得想那么多，只是点头附和。

快到顾氏集团官宣婚讯的日子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这件事上。至于余琛，哪怕现在还没知难而退，到时也会的。

毕竟那是顾翊，她斥资三千万买的响亮名头，背靠大树的京圈顶级豪门公子，受人敬仰、忌惮、巴结的顾氏总裁，余琛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毕竟那是顾翊。

今天拍戏之前，段棠梨特地跟孟梦交待：“梦梦姐，这两天拍戏你安排人来拍一组我的花絮照片，由工作室账号来发，文案你来把握，大体意思是我有在认真工作就行。”

段棠梨向来一门心思雕琢演技，很少关心营业方面的事情，都是交给孟梦和团队打理，今天突然过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难得。

孟梦很难不多问一句：“可以。但是你不是不喜欢刻意营造人设吗？”

段棠梨说：“下周一，顾氏集团会公告我和顾翊的婚讯。到时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搜索我的页面，做得好看一点，免得别人笑话他找了一个花瓶。”

孟梦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连咳了几声。如果她没记错，现在距离下周一只有两天了。

不是没想过他们迟早有一天公开，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可以如此轻描淡写。而且现在才开始做样子，也太晚了吧？！

孟梦扶了扶额头：“就算是协议婚姻，也不能这么草率吧？”

“草率吗？我都提前替他想到营造人设了。”段棠梨有点惊讶。

孟梦弹了弹她的额头，说：“不是说他，是说你！你就没想过突然结婚，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形象吗？我们得提前做好公关预案。”

平常谈及顾翊多是调侃，如果真的要官宣还是需从长计议。

段棠梨眨了眨眼，有点无辜的样子：“可我又不是流量明星，也不打算吃单身人设这碗饭，只是结个婚而已，有很大区别吗？”

她是连绯闻都懒得澄清的人，哪里懂这么多门道。在她的概念里，演戏就是一门工作，别的职业结婚不需要向公众解释，演员结婚为什么就要解释那么多？

孟梦叹气：“但是会有人写做豪门媳妇肯定要息影，写你没事业心，写你拿那么多电影奖项只是当作高嫁的嫁妆。”

大概是觉得荒谬，段棠梨嘴角扯出笑：“别人怎么写，我管不了，但顾翊一定不会让这些风言风语存活太久的。”

出于职业敏感度，孟梦仍有顾虑：“你这么相信顾总吗？在这桩协议婚姻里，他需要的是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相夫教子，从容于上流社交，而不是费力去拍电影。就算是他愿意，顾家能同意吗？”

段棠梨顿住了，竟未意识到两人的约定距离现实如此遥远。

默了片刻，她略低眉睫：“他的家人知道我的职业和身份，还是同意我们办婚礼。”

她并不了解顾家的家长，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够探知他们意见的依据。

孟梦抿了抿唇，慢慢笑起来：“既然你信任他，那他就是可信赖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

傍晚回家，段棠梨站在玄关换鞋，下意识往客厅里一瞥。五米长的造型沙发空荡荡的，茶几微凉，灯影寥落。

她勾了勾唇，自嘲刚才脑海里的念头。顾氏总裁哪有这么清闲，每天日未落就在家读诗。何况他最近在她的事情上费了不少心思，要想不耽搁工作，只能压缩休息时间了。

豪门子弟应付家里，都这么费心吗？

段棠梨忍不住回想白天孟梦说过的话，对这桩协议婚姻有了更多认知。

倒没在这些事上胡思乱想太久，她也不是闲着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