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清白
谭君宜心中突然酸涩,她忽的不知是愧,还是更强的谴责,几近有些闭了气。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忽然便不想害他了。
那毕竟是她的故国,她无法做到舍弃。
但宋铭劫对她的好,对她的包容,她又怎能轻易无视?
谭君宜尽力忍住神色不动,她向上苍虔诚作保,若此次大家都平平安安,不论谁成谁败,不论宋铭劫此后是九五至尊也好,平民草寇也罢,她都不会再存二心了。她一定,会安安心心嫁他,从此,携手好好过日子的。
贺梓安缓缓朝她走近,谭君宜感到冰冷的刀尖顶在她的面庞,慢慢划动着,到了下颌角,猛地向上一台。
谭君宜心中一惊,贺梓安拿了桌上的酒,浇在她脸上。
“谭容之啊,装得累不累啊,赶紧起来吧。”
谭君宜又是一震,不过丝毫未动,若贺梓安行诈,她岂非自投罗网。
贺梓安见此景,不由得大笑,声色尖细瘆人:“谭容之!你可知我下的是什么毒?为了你我可是寻来了宏教最有名的蚕桑,用天生食毒桑叶的野蚕上百条才能炼化出小小一瓶。你若是有所染指,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只是昏迷?”
谭君宜见她说得万分确信自傲,好像做了什么光彩之事。
她算是明白这不是假。
谭君宜自凳上站起:“你为何如此恨我?”
贺梓安又是一阵阴冷的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啊?我从小喜欢的人,是你轻易便能要走,轻易便能伤他至深的吗?”
谭君宜心里默默地又袭来一阵剧痛,几近是下意识地道:“这次是我想错了,不过该让我歉疚的也不是你。”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怎么?高高在上久了就容不得旁人指责吗?”
谭君宜白了一眼:“你不必总拿身份说事,能处处压着别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身份封号。”
贺梓安冷“哼”一声:“哪个出身好的不像你这么说?若你不是谭相的女儿,根本不会有人听你半句。”
谭君宜不想和她争辩,只是叹了口气:“这些话你应该早些问问宋铭劫,问问他治下是不是只靠‘宏教教主’这四个字。若真只是如此,那这次他有什么必要亲征?下道命令那些教众就该唯命是从,拼命去战才是。不过……这些你若不明白也罢。”
贺梓安笑出了声:“再有身份有地位,最终不还是落到我手里了吗?”
谭君宜丝毫不为所动。
贺梓安见她不以为然的轻蔑模样,又挑起她的下颌。
这次却被谭君宜一手挡掉。
“哟,”贺梓安轻蔑地瞥了眼,“来啊,把她给我绑了!”
说罢,便有几个粗壮大汉将谭君宜背手绑了粗麻绳。
谭君宜知晓抵抗已无效,便一言不发,束手就擒。
贺梓安又拿了方才那把刀子,架在她面庞:“多秀气的一张脸,可惜就要被毁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谭君宜双目直视着贺梓安双眸,说全无惧色是假,但也足够镇定,令贺梓安不禁也有些怀疑自身。
“你还在盼望谁会来救你吗?别想了,一介弃妇,能得教主一时垂怜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了。”
谭君宜还是一言不回。
“我不妨告诉你,我来之前已然打探过,我哥哥同我说,宏教大军已然就绪,估摸着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要对西域开始谈判或施压。宋释一前一后收到了两份密报,一份是楚彦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已落入他手。还有一封是浪淘使上奏说你二人心怀鬼胎的,你是宋释的话,你信哪个?”
谭君宜心里也在赌,但听她如此说,的确不像是骗她。
“贺梓安,不论有没有人来救我,你哪怕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实在没必要划花我的脸。”
谭君宜鼓起口气,紧盯着她:“我的脸毁了,于你不过是出了口恶气,没任何用处。再者若是事情败露,宋铭劫得知我是脸上疤痕,便会知道这事不是楚帮主做的,到那时第一个便会查到你头上。”
贺梓安竟真的不再摩擦。
她也怕事,她也只是想出气而已。
她看着胆大,下剧毒,但也想到了,谭君宜不会吃。
若真如她所言,追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