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笔（4）

六

秦露出生于一个并不称得上美满的家庭，母亲早年病逝，父亲唯利是图，为金钱利益娶了满院子的女人，秦露作为嫡出大小姐，年少时没少受这些女人的刁难。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刁蛮的小性子，一言不合就挥袖离席。

虽然身上穿得都是些上流品牌的小洋装，嘴上说的是满口流利的英文话，平日里谈笑风生艳压群芳，背地里却少有三两知心之交，与她并称“绝代双姝”的苏妍也算得上是唯一之人了，与她同守着那个年少时的秘密。

可惜总有战乱粉饰太平，日军连占领两座城，次次战败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自危。就在战火快要烧到这个纸醉金迷的衰败小城时，山头的一窝土匪却自编了军队挺身而出，一连几战打退了日本鬼子，一时成为京城的大富绅们的抢手货，争先恐后地做酒宴来请着昔日正眼都瞧不上一眼的土匪头子。

而秦家主，也就是秦露的父亲，更是直接二话不说，直接把秦家嫡长女当成了礼物送给土匪头子当儿媳冲喜。

秦家的动作很快，上午刚知道消息的秦露下午就被五花大绑塞进轿子入了山。

婚房里，身着嫁衣的秦露咳着早已哭哑的嗓子，低头看了眼袖口处的锋芒，眼角滴出一滴绝望的泪水，做好了赴死的万全准备。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了，秦露连忙收回袖口处的剪刀，双手紧握着红色的裙摆，额角上顿时冒出一大片细汗来。

“你，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里压着几丝小心翼翼。

“我...我爹说你不愿嫁，是你爹硬把你...”红盖头下的身影抖了抖，光洁的手背上滚落一大颗泪珠。

“不对不对，我不该说的...你你你，能不能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少年急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低头找纸巾却哪儿都找不到，在屋里急得左右打转。床边的鸳鸯红烛和墙上的正红色喜字照着两个人红扑扑的脸，相视无言，一夜好眠。

七

丘泽没有食言，他将秦露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不让她干任何家务事，还学了学西方礼仪蹩脚地向秦露展示，他那口带方言的奇怪英语以及同手同脚的舞步可以让秦露笑上一整天。每当她笑他的时候，他总是红着脸摸头，小麦色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你，你别笑了，我，我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山寨里的生活简直如同世外桃源，寨子里的大娘们都对这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照顾有加，黄发垂髫，怡然自得，大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秦露甚至头一回生出感谢秦家主把她嫁过来的决定。

可安宁岁月总难留，日军再次发动了攻势，并派出轰炸机连番轰炸，山的这头当然也不曾幸免。

眼看着世外桃源被一颗颗炸弹变为人间炼狱，寨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乌黑的焦木随处可见，空气中夹杂着火药和血的味道，漫天的火光也照不亮秦露漆黑的眼瞳，刚开始胀痛的眼睛由一开始的几颗眼泪变成歇斯底里的大哭，四野的鸦群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在头顶，发出古怪的叫声。

再然后，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山寨大当家死于与日军的火拼，秦露和丘泽奔波四处杀敌救人，最终以丘泽被日军间谍暗杀，以及秦露不愿委身日本军官自杀的结局草草告终。

再再然后，秦露化为鬼魂，无意中救起了昔日待她恭敬如一的老管家。

再再再然后，她又一次地遇到了丘泽——也就是如今的丘子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