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上)
。她揉了揉眉心,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却没觉得好受多少,果然,京城的味道还是这么难闻啊。
待心情平复,她掏出一块雕貔貅的玉佩,通体温润,品色绝佳,是放眼京城也难寻出第二块的好玉。更特别的是,坠玉佩的红绳上另挂了一个小三角明黄色回纹格的锦缎包,里头装着一张平安符。
好友姜语山在弥留之际说过,她刚生下来几次险些断气,有道士算她命格太重,身子却弱,压不住运势,恐一辈子多灾多难。她那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父亲便托人去了南海的某座小岛,向一位退隐多年的大师求得了这枚辟邪挡煞的玉佩,不知是不是真因为有这枚玉佩的缘故,她顺利长到了九岁。谁知九岁刚过她又生了一场大病,其实不见得很严重,但她母亲日夜忧心,终是坐不住去了城外的大觉寺,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大伤膝盖,为她换来了一张平安符,病好之后,又散金万数替她还愿。
“小觅,我家里那些弯弯绕绕可不输你们宫里,但我爹娘就只是我爹娘,他们能打心眼里疼我,也是不易。”年轻时姜语山曾无比庆幸地对她感慨。
是啊,真不容易。
今日去见姜老太太,她看着那苍老凄清的面容,一潭死水也不禁动容。
“她可留下什么话?”
依姜家的势力想打听什么都是轻而易举,要亲自问的,也就这一句了。
她拿出玉佩和平安符,“二夫人托我将这两样东西还给您。”她已经习惯叫她二夫人了,“她说这东西自己既配不上,何必带去黄泉路玷污了。”
姜老太太沉默许久,冷声道:“她配不上,那看看她生的那个配不配得上吧。”
李觅有些意外,她虽然不了解姜老太太,但了解姜语山,那样风采绝伦的女子都觉得母亲严格轻易得不到夸赞,何况符婉儿。说句诛心的话,她并不觉得姜老太太会喜欢符婉儿的性子,但现在看来,至少是不讨厌的吧。
望着烛火下愈发柔润的玉佩,突然笑自己愚蠢,她自己没有切身体会过,却忘了还有爱屋及乌这一说。叹了口气,暂且把这两样东西收了起来,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小姑娘吧。
两日后,来安居不慎走水,正房的横梁烧断砸到了地面,眼看是没法住人,秦嬷嬷在五房动作前,亲自将符婉儿接去了奉欣堂。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容氏来请安,言辞恳切道:“来安居走水本就是媳妇看顾不周,外甥女没地方住就让宁姐儿这个做姐姐的给妹妹腾地方,哪儿能劳母亲大驾,母亲年纪大了,好几年没养孩子,只怕吵着您,您若因此受累,媳妇万死。”
姜老太太还没说什么,姜衡大步迈进屋,“五嫂真是把母亲当成瓷做的了。”先后向姜老太太和容氏行了礼,笑道:“母亲身子骨尚硬朗着,五嫂就是跟五哥再给母亲添个小魔星,母亲也镇得住。”
容氏退后两步,心头一阵羞恼,面上还勉强笑着。
姜老太太瞪了姜衡一眼,“没大没小,打趣到你嫂子身上了,还不掌嘴!”
姜衡仍嬉皮笑脸,连连作揖,“我错了,母亲勿怪,嫂嫂莫气。但我这也是替母亲着想,别家老太太整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您老人家倒好,接连把宏轩和仪姐儿赶了出去,又不让淳哥儿来,一个人多寂寞呀。虽说母亲最喜欢我,但我又没那分身术,没法总在您跟前尽孝,所以才劝秦嬷嬷把我那外甥女接过来,母亲有个人惦记着,也不至于对我思念成疾啊。”说完屋里一众丫鬟妈妈具笑了。
秦嬷嬷笑得肚痛,“十爷这张嘴啊,老奴都替您臊得慌。”
姜老太太没好气道:“又没边儿了,宏轩那孩子都多大了,不过小你一两岁岁,还住在我屋里像什么样子。至于仪姐儿和淳哥儿,自有他们爹娘操心,我跟着瞎参和什么!”
这家里哪个孩子没有父母操心?
除了那位姜家外孙女。
不管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给容氏提了个醒,她看着姜衡与姜老太太说笑,不再插嘴,只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所幸老太太主动给了她台阶下,“行了,就先这样吧,知道你们孝顺,刚你六弟妹也来问过我了。但你们的院子都不大,还挤得下几个人?我这儿这么多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容氏立刻笑了,“是,母亲。那媳妇派几个人过来帮忙收拾吧。”
姜老太太道:“暂住一段时日,多吃几顿饭的事,收拾个什么,抓紧给你外甥女重新寻个合适的院子才是。”容氏听了心头更是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