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
翌日
沈忠原本是为看望女儿来的,但沈墨这些天由秦千澜亲自照顾着,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比过去还圆润了些许,整日精神十足地跑东跑西,秦千澜就在后面跟着,随叫随到,看得沈忠眼皮子直跳。
“秦公子,这些卷子就交给你喽,帮我拿到学堂吧!”沈墨习惯性地把要拿的东西递给秦千澜。
秦千澜笑着接过,却被沈忠中途拦下,他满脸惊恐,一把夺过那沓卷子,塞回沈墨手里:
“不劳烦殿下,几张纸片而已,无甚重量,让她自己拿着就好!”
沈墨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秀眉微挑:
“我说爹啊,你不是要给祖母拾掇花草吗?就不用管这些了。”
沈忠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愈发不像话了,敢把摄政王当丫鬟使唤,要是有朝一日他玩腻了,看她上哪哭去!
秦千澜见沈忠面色沉郁,眼含忌惮,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便转头对沈墨说:
“无妨,那沈小姐就先去上课吧,我陪沈司业聊聊。”
沈墨点点头,又凑到他耳边,俏皮地小声吹气:
“好,你可别吓着他~”
秦千澜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目送她远去。
直到那抹小小的影子消失在视野里,秦千澜才收回视线,平静看向沈忠。
沈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双腿一弯就想跪下:
“臣国子监司业沈忠,见过摄政王千岁!”
秦千澜下意识伸手将他拦下,蹙眉道:
“沈司业不必多礼,我现在并非摄政王,只是一介行商罢了,你叫我秦公子便可。”
沈忠固执地摇头:
“无论如何,您终究是万人之上的千岁,这一点不会变。”
“只是臣斗胆,请您放过小女,她年纪小不懂事,不该参与进那些事里,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此次也是多亏有殿下相助才得以平安,可若日后没了庇护,我这苦命的女儿,又该如何是好啊?”
沈忠言辞凄哀,他对沈墨是实打实的关心,他自己在官场浮沉不要紧,唯独怕女儿被波及,摄政王位高权重,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嘴上许下千金诺,到头来终究是人走茶凉,哪有什么真心?
秦千澜怎能不懂话里的意思,他又想到沈墨在火海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仿佛觉察不出疼痛。
他抬起头,直直盯着沈忠:
“除非沈小姐亲口说不要我了,否则我决不放手。沈司业放心,我向你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本王在一天,便不会有人敢伤她,因为很快,有些人就该去阎罗殿报道了。”
最后一句语调森冷,无形中就给人判了死刑,眸底透出露骨的恨意和杀气,沈忠不自觉后退几步,额前渗出冷汗。
同为男人,他能看出秦千澜对女儿是认真的,只是这感情太过偏执,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情绪。
他那可怜的女儿,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很快,秦千澜就吩咐秦青留下看护沈墨,自己则带着太子告辞回宫,而后紧急召开朝会,一步步推进布局。
盛夏酷热,殿内金盏里盛着解暑用的冰块,被热气折磨得落下道道泪痕,一如金銮殿里大臣们鬓角流下的滚滚汗珠,不停用手擦拭,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梁坊上绘着的和玺彩画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檐下斗拱密集,雕着巧夺天工的飞龙异兽,各个怒目圆瞪,似是在好奇殿内的动向,齐齐向下窥探剑拔弩张的气氛。
“太子殿下此次离宫甚久,还路遇歹人,摄政王殿下若不给百官一个交代,恐怕有失体统吧?”
左相立在阶下,状似无意发问,却是一派质问的口气。
官员们开始小声议论,他们大多数都对摄政王心存忌惮,尤其是得知他要带太子出宫时,更是以为他终于按捺不住,要谋权篡位了,可如今竟好好把人送回来了,自是满心疑虑。
对于左相的质问,秦千澜并不意外:
“交代?本王以为,当朝太子若要出宫,不须和任何人报备,太子,你觉得呢?”
他抬了抬下巴,群臣的视线自是都落在了太子身上。
左相眸色一沉,划过不宜察觉的欣喜,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小太子和摄政王不对付,再加上他这些年的挑唆,若是这次能抓住机会,让摄政王落下话头,就能对他的大业更有利。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向畏畏缩缩的李恪竟挺直腰杆,拿出了太子应有的气势,直直看向殿下百官:
“正如肃王所言,本太子去哪,去干什么,无须和任何人报备,即使是左相。”
他扭头看向左相,话锋一转:
“再者,除了肃王,本太子未向任何人说过路上遇险的事,左相的消息倒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