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金枷玉锁事
明明是在灼热的夏日,可李瑶兮却如坠冰窟。
她平复片刻,继续道:“神庙图书馆的门上,刻的是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代表循环!”
白念鸾从来冷漠如冰,喜怒不形于色,不曾失态过丝毫,今日亦如此。
她乍听李瑶兮之言,无太多反应,只一面起身按着她的肩膀,一面口中低声道:“我信你的话。”
李瑶兮心中凉意渐生,几乎不敢细想下去。
她以双手掩面,声若梦呓,道:“三万六千刀啊……也不知,他已然经历了多少次三万六千刀。”
白念鸾知道她在说陈萍萍。
李瑶兮的声音空茫而飘渺。
“导演,如果我们没弄错,萍萍已经在无数个循环中,无数次步入法场了。
每一世他都差一点就能等到范闲,却还是要孤寂地死在庆历十年秋的第二场秋雨里,再被清除记忆,开启下一个悲剧的循环。
他能做到的,只有在被彻底抹去记忆之前,短暂地回忆起一世世相同的命运,回忆起刀刃划开皮肉的灼痛。
他该多冷、多疼啊……”
白念鸾不是很能与她共情,毕竟说心里话,她和陈萍萍关系相当疏离。
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李瑶兮也要永无终止地受上千千万万次这种折磨,白念鸾认为,自己绝对会崩溃。
嗯,上一世自己挑的人,除了自己心疼还能咋办?
这个时候,到底还是白念鸾更镇定些。
“光说有什么用?赶紧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怎么打破循环。”
她嘴上如此说,实际也在帮她默默地想。
“神庙不会放弃对我们的监控,所以,祂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所谓循环。”白念鸾仰头看一眼天花板,道。
“祂杀不了我们。”李瑶兮咬牙道。“有我在,祂若敢动陈萍萍一分一毫,我活剥了祂!”
李瑶兮一向对很多事都只一笑了之,能说出此等言语,可见深恨神庙令陈萍萍不得解脱。
白念鸾用力握一握李瑶兮的手,沉声道:“你别忘了,我们要对付的还有庆帝。”
李瑶兮凡遇到关于陈萍萍之事,便不由性急起来。她急得双颊微红,猛然起身,满头珠钗璎珞纷纷叮当作响。
她冷笑两声,道:“和神庙一比,庆帝一介凡人,还算得上什么?”
“李瑶兮,你过于感性了,”白念鸾凉薄地警醒她道。“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李瑶兮跌回椅子上。
“我老妈知道么?”良久,她问道。
白念鸾先是犹豫,然后道:“我想她知道。”
李瑶兮的眉眼间蕴上掩不住的落寞与失望,连话都说不完整:“我以为……她为什么……”
“她是执笔者,”白念鸾的声线低沉,“她知道的比我们多,苦衷自然也会比咱们多。”
“可执笔者是神啊!”
“没有真正的神,只有我们的渺小。”白念鸾理智地道。“造物主不是万能的,执笔者也不能完全控制不隶属于祂们世界的剧情。”
她端正颜色,道:“若你不信她,我再费一百句口舌也没用。我只问你一句,信不信朱教授?”
李瑶兮怔愣须臾,平静下去,道:“我信。”
这些年她见识过朱黎的冷血、狠辣、漠然与铁血手腕,可那些都是对“土著”们展现出的。
对她,朱黎永远是那个温柔、傲娇还口嫌体正直的老妈,是她可以依赖一生的后盾。
白念鸾撇一撇嘴,道:“以朱教授的风格,保不齐早就给你铺上路了。”
她有力地道:“戏中无死局,你是戏外人,破这死局理应更为容易。”
李瑶兮摇头苦笑:
“我已是戏中人。”
她将角色簿的变化说了。
白念鸾倒没有担心,她只说了九个字……九个甚至押上韵的字。
“主角好,光环大,死不了。”
……
陈萍萍伸手拉过茶杯,用茶水润了润喉咙,又摇响桌上的铃铛。
“找几个人,出去把那树上的蝉粘了。”他听那蝉不停歇地叫了半天,觉得吵了些。
老仆人轻声应下。
范闲不在京都,李瑶兮那边更是风平浪静。陈萍萍不用操心任何事,于是只安闲地躲在陈园里,再时不时去落花别院几趟。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冬初,持续到……范闲在山谷遇袭的那一天。
收到消息时,陈萍萍正与李瑶兮在陈园下棋。李瑶兮锻炼三年,棋艺比起陈萍萍依然差得离谱。只见那一方棋盘上,黑棋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地盘,中间的几枚白棋,看上去则有点可怜。
“小范大人在雪谷遭遇伏击,现在……正在枢密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