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周六一早,卫秉承的车等在叶春明的楼下,他们约好八点钟一起去北邑。
“卫老师,怎么没领卫已然呀!”叶春明一开车门就大失所望,空空的后座一尘不染。
她其实是紧张,因为第一次单独坐他的车。
从颐川到北邑大概车程四十分钟,她已经为此行紧张地失眠三宿了,唯一寄托是假如可爱的小卫已然也在,那么他们在车里的气氛就不会太过窒息。
“小孩捣乱,我怕阿姨费心。”卫秉承简单回复,从后视镜望她一眼,“春明,你过来前面坐吧?我们走山路,后面容易晕车。”
“没事没事!”管他什么路,叶春明迅速关上车门,“我坐后面就好!”她笑了几声,像阵急雨。
卫秉承没做勉强,点头:“行,那你多看窗外,夏天山上风景好。”车子发动起来,他又补充:“车门上有矿泉水,你自己喝。”
“好的。”如同工作回复。
叶春明把包放到大腿上,规矩坐好。
车里安静,自己的心跳似乎显得震耳欲聋,她左右调整呼吸,三番五次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喘气了,于是干脆拧开矿泉水喝一口,竟然呛到了,疯狂咳嗽。
“没事吧?”卫秉承问,车速放慢,“我开快了?”
“没有没有咳咳咳哎呀…”叶春明摆手。
好的,上车才两分钟气氛已经开始窒息了。可快点到北邑吧!她想。
八月晨间天气极好,云层像几缕薄丝绒,透着高远的日光,一路跟着他们缓慢游动。车窗望去,道路两侧的杨树枝叶浓绿、茂密成荫,远方是苍翠的山峦,花影交错,一片灿烂景象。
车内如同一间考场。
又如此静谧行驶一会,卫秉承大概也觉得过于安静了,便在等红灯时拧开了收音机,一些政经新闻随之传来。
“春明,你看体育比赛吗?”他突然问。
“比赛?”她听了听收音机的内容,新闻里提到夏季奥运会在即。2000年悉尼奥运会在下个月初开幕,最近他们出版社也在准备相关的内容。“我可能只会看开幕式吧!”她笑了一声。
“开幕式也不错,”他笑一声,“悉尼在南半球,与我们季节相反,应该很有看点。”
“气候会影响比赛吗?”她问。
“九月份应该不冷不热,按理更适合比赛。”他继续说:“我想跨越时区的影响要更大些,毕竟是长途飞行,从北京到悉尼是从西向东,这个方向的飞行时差要更难适应一些,特别是对那些比赛需要长时间发挥最大体能的运动员来说…”
他的讲述如同体育频道,叶春明听不很懂,有种上他的艺术史课的感觉。她突然回想起上一届奥运会的时候,四年前的夏天,他来家里找叶志平看过电视比赛。
那时叶春明读大学,晚上他们喝啤酒的时候她也喝了两罐,记忆中那晚大家一起玩到很晚,凛凛也兴奋地一直不肯睡觉。
两个青年在阳台外抽烟的时候,叶春明透过玻璃望向卫老师的背影。他似乎触手可及,但光影交错,他的倒影落在玻璃上,又像远隔千里。叶志平在一旁对他模仿拳击动作,两人似是交谈愉快。
也许是酒精暧昧,她从那晚开始打算平安夜送苹果的事。虽还有半年时间,不过她想写得好看一些,还需提前练练字。但她不打算署名。
她只想像一粒雪,轻轻落在他的肩膀,就一下下。
“哎呀,你要写名字的嘛!”陈美阳听后在一旁怂恿。
纵观历史,唯一一个知道叶春明暗恋卫老师的人,竟是嫂子陈美阳。虽然也不是叶春明主动告诉她的,是朝夕相处助她以敏锐的观察力自行发现了这点。
“我不想。”叶春明两手抱膝,缩在沙发上。
“会后悔的!”陈美阳眨眨眼睛,把女儿抱到大腿上逗弄她,“凛凛你说,姑姑是小笨蛋!”她握着叶知凛肉圆的小手挥来挥去,逗得小姑娘咯咯笑起来。
现在想想,果然还是没写名字得好啊,不然肠子悔青。不过人生到底如何不后悔呢?也许左右都是追悔莫及,只是追的事情不一样罢了。
“我记得你过去常打网球,”卫秉承的声音打断叶春明的思绪,“上大学的时候,你待过社团吧?”
“噢,那时候嘛…”叶春明惊讶他竟然还知道这些,想来应该是听叶志平说的,“那时候空闲时间比较多,偶尔会去玩一下。”
“你哥说你运动神经发达。”
“我哪有!”她脊梁一挺。
就是因为被传达了这种印象所以才一直被暗恋对象当做妹妹的吧!叶春明心里吐槽一句,又想起叶志平已经不在了,一时觉得心里一空。
自叶志平去世之后,她极少有机会听人说起关于他的事。旁人多是不熟,或是熟悉叶志平的,她也不怎么认识。
“我发现,”卫秉承笑起来:“你们两个的性格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