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
。
张桂甩着浮尘回御书房了。李顺跟着轿子走,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宫门就快要落锁。他们一行人赶时间出宫,一路加快了速度。李顺毕竟年纪大了,走路腿脚不大便利,没一会儿便有些气喘吁吁。
出了宫门,速度总算慢下来,李顺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轿子旁边,忽然听得里边儿豫王咳了两声。
“王爷,”李顺关切道,“可是冷了?还是奴才们颠着您了?”
豫王囫囵说了什么,周围的侍人都没听清。李顺示意小太监停下轿子,掀开轿帘凑近了些。
“王爷,可有不适?”他翻了翻随身的布包,道,“奴才给您多批件衣服吧。”
夜里风大,刮起一阵沙尘,有小太监被呛了嗓子,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几声咳嗽的间隙里,李顺听见轿中微不可闻的低沉声音:“不必,回吧。”
“诶。”咳嗽声渐停,李顺后退两步,尖声道,“起轿——”
他踢开脚边碍事的石子,似乎连带着久治不愈的沉疴也一并踢到看不见的角落。
——————
宋吟秋听着流木禀报户部给批了多少银子。她百无聊赖地逗着鹦鹉——据说是沈知弈从集市上偶然得来的,北疆原没有这种机灵的鸟儿,听到拨款数目时却疑惑地插了一句:
“这是多了两成?”
“是,”流木顿了顿,补充道,“那边只说是皇上的意思,属下也不便多问。”
“……算了,”宋吟秋将头发上的彩色珠串在手指上绕着圈,这多出来的两成她百思不得其解,“按之前的计划安排吧,这两成暂且封到库里去。”
赶明儿又得给皇帝写一道谢恩折子了,宋吟秋头疼地想。
“是。”
流木领命下去了,流莺趁着这个时间来给她换上新茶,宋吟秋呷了两口,问道:“这是西湖龙井?”
“是,”流莺低身作礼道,“皇上先前赏的东西,殿下只说放着,没另做安排。奴婢瞧着这茶叶成色还好,府上的旧茶又告罄了,便拆了这些。”
皇上的意思她是猜不透的,宋吟秋揉了揉眉心,心道罢了。
她复拿起桌上的公文,见农务司又取得了新进展云云。公文上讲荞麦在七月播种最佳,虽说此时方才四月,但研究耽搁不得,也只好多种几批;荞麦的幼苗出土能力差,农务司便想办法从外界环境改善这一状况,在播种前平整土地,将土壤中的碎石、杂草都剔除出去,这样一来,幼苗萌发率得到显著提高……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宋吟秋对现状颇为满意,阅毕,想起还有一号人来:
“对了,沈知……沈将军最近在忙什么?好些日子没见他来了。”
流莺却道:“沈将军前两天还来府上呢。不过因为殿下您每天府上、农务司、地里几头跑的,让将军跑空了好几次。您反倒怪起他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宋吟秋轻斥一句,“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将军才是你主子。”
流莺当然知道宋吟秋没有真的生气,便掩着嘴笑道:“殿下与沈将军关系这般好,奴婢只怕日后也要做沈将军的丫鬟。”
“胡说什么!”宋吟秋恼羞成怒,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你呀,我是什么身份,他有是什么身份?更何况我仍是男人打扮,与他是断断不可能的。”
“可奴婢瞧着,沈将军对殿下很是上心呢,”流莺抬眼偷瞧宋吟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坊间也有些流言,说……”
“说什么?”宋吟秋忙得紧,没时间关注市井传闻,自然是不知道民间流言如何。
“说世子贤能,处处为民生打算,北疆有了世子真是福气,”流莺反应很快,接着道,“有说书先生都改编了赞颂殿下的话本呢。”
“你知我说的不是这个,”宋吟秋无奈道,“我是问你民间是如何传我与沈……将军的。”
“殿下恕罪,”流莺垂眸道,“坊间有少许流言传到,殿下与沈将军或许有……有……”
“有什么?”宋吟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流莺眼一闭心一横,道:“有断袖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