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花辞没有很快点头。
他闭着眼睛,眼前既明亮又漆黑,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去,可他对留住它们无能为力。
花辞深知它们必须要走,挽留没有意义。
他坐在明与暗交割的深坑里,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江浸月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一边,“花辞,此去一别,再见就是明年了。”
好在他的等待有期限,泥潭里还有盼头。
花辞点头,“好,一路平安。”
对江浸月来说,离别是常态。
她一年四季都在不同的地方,时间一到就换地,绝决得像个没良心的拖欠百姓钱财,却扭头跑路头也不回的无良地主。
反正人在这儿终归是会再见的。
她的观念里没有离别的伤春悲秋,只有下次见面时一句“好久不见”中包含的浓浓思念。
所以江浸月理所当然地没有发觉花辞话语中的迟疑和难过。
况且花辞的确对此隐藏甚好。
他们在静谧中享受很久的蝉鸣和微风,花辞隐藏好起伏的心绪,开口时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那条街了吗?”
“你到长街第十三家铺子,待木门左下角雕刻的花儿开了,我就回来了。”江浸月这么对花辞说。
嗯?
木门?
开花?
花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独自思考起来。
“对了花辞,”江浸月想到什么,腾地坐起来。
“花辞,新年快乐,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这是花辞第一次收到祝福,他忘了那时究竟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作何回应。
他独自消化着复杂的情绪,面不改色。
花辞被拉回神智时,听到江浸月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去长街?”
————
长街名叫祈愿街,是京州最长的道路,贯穿东西。
其他街巷以祈愿街为中心四散开来,京城道路和房屋星罗棋布盘知错节,长街就是横躺在京州中央的古老树干。
因为有它,如同树枝的道路才能在此基础上延申。
长街中央有一块区域特意留白,大到能容下七成京州百姓齐聚于此,大到即使在几十里外的山上那块空缺也十分显眼。
京州各种大型活动都会在那块举行,其中最富盛名的就是中秋佳节万灯齐放。
京州最隆重盛大的节日毋庸置疑是春节,其次是八月十五中秋夜。
在春回大地、终而复始、万象更新的岁首,一家人团聚一堂吃一顿热乎的团圆饭,阖家都在新的一年开个好头,是上上等的幸福。
而对京州百姓来说,新春之际一家人能否聚齐,要看秋夕点天灯祭月时心诚不诚。
在鲜少的没有宵禁的节日里,万灯齐放点亮天幕时,长街上虔诚的信徒们会许下最真挚的祈愿,借祈愿灯表哀思表情愁。
传说中长街中央的那块空地上浮着一座通天高楼,名为祈愿楼。
楼里住着一位神仙,能听到每一件向他诉说的祈愿。
百姓若心有所求,朝着长街的方向虔诚合十双手,心中默念所念所想三次,神仙就会帮你。
虽说随时随地朝着长街方向祈愿即可,但面朝祈愿楼效果更佳,中秋月圆之夜更更佳。
中秋天灯萦绕高楼时,神仙沉溺在这一年一见的美景中,恩准虔诚信徒们的心愿。
于是在新年之际,仁慈的神仙会实现众生小小的心愿,让他们纵享天伦。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中秋佳节在百姓心中的分量,远远重于春节。
————
长街作为京州的主干道,某种意义上只要身在京州,就身处长街。
花辞听到江浸月问他是不是经常去长街,他自然是肯定的回答。
“那你在长街祈过愿吗?”江浸月问。
花辞摇头,“从未。”
这可太新鲜了。
京州百姓一代一代遭受思想荼毒,每日祈愿就像每天睡醒睁眼一样深入骨髓,像花辞这种说从未祈愿的人,简直像五条腿的□□、三只眼的青蛙一样稀奇。
见到这种稀奇玩意儿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敢相信,江浸月不落俗套地发出疑问,“真的假的?”
花辞问心无愧,“没骗你,一次都没。”
江浸月来了兴趣,忍不住刨根问底,“为什么啊?大家都说很灵的。”
花辞摇头,“我不信这种东西。”
江浸月接受了□□的第五条腿和青蛙的第三只眼,忍不住上手戳戳,“为什么不信啊,多灵啊。”
花辞难以描述地看她一眼,“你不觉得一群人冲着块空地许愿很傻吗?还不如在祠堂里摆摆老祖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