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托(1)
领带,皮鞋,袖扣,方巾。
维托站在镜前,再三确认自己的着装符合标准后,拎起书包,提前半小时离开了寝室。从西区宿舍到教学区只有五分钟路程,但科林斯学院的曲径环廊错综复杂,上楼往往先要下坡,左转常常需要右行,实在令他不敢大意。
科林斯没有固定学制,只在每个学年开始和结束时举行一次考试,累积拿到十张或更多高级证书就能毕业。这听起来似乎非常合理——只要你学得够快够好,就不用在校园里空耗时间。很多人慕名而来,但当他们真的开始了在C.C.的求学生涯,就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科林斯的定级测验难度大、标准严,即便是在这群从小享受家教辅导的学生中,连续多年原地踏步,最终不得不更改选课的也大有人在。
维托的父亲做小生意起家,中年发迹后,费尽周折才将他送进一所足够体面的学校。维托深知其中的不易,所以兢兢业业,有备而来,第一年只选了四门课,其中三门都令人欣慰地达到初级A等,而他要去上的,正是唯一被评为初级C等的拉丁文。
教学区和宿舍区一水相隔,通过藤花回廊连接,幽静而不远僻。研讨课很少有人提前到达,但维托来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教室一角的座位上打瞌睡了。
尽管对方已经换上了学校统一的制式西服,维托还是通过那一丛叛逆的呆毛认出他是谁
“尼克学长,是你吗?我们又见面了!”他兴奋地喊出声。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将他吓得一激灵,尼克·温特伯恩瞬间坐直,回头瞥见是他,又懒懒地趴了回去。“是你啊……好久不见。”
维托将书包放在他旁边的空位上。“你怎么在这里?”
问题如此简单,尼克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
“我怎么在这里?”他尴尬地抓抓头发,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说辞:“大约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通过一场小测验让我们相遇,并在同一个班度过余下的一个学期。”
维托瞪大了眼睛。“你留级了?”
遭受迎头痛击,尼克立即否认:“不不不!我之前没学过这个,只能算从头开始。”
“噢……”维托深深点头,配合地做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拉丁语在大部分学校都不是必修,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
尼克似乎急于避开这个话题,漫无边际地闲扯起来,一会儿嫌弃海浪声影响睡眠质量,一会抱怨作业太多不利于身心健康。维托不断点头称是,一直到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尼克才噤声蜷缩起来。
在座的几乎都是新生,有几张面孔他还有印象。
维托明白尼克为什么在面前垒起一面高高的“书墙”,但他不好意思告诉他的是,这一招基本没用——尼克的个头太高,“书墙”不但无法挡住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引人注目了。
一个纤小的身影踏着铃声出现,模样年轻,举手投足却带着一股与外表极不相符精干强势。
“我叫辛西娅·克里,本学期的担任你们的拉丁语助教。”红发女孩如是说。
教室内一片哗然,刚入学新生满脸惊讶,甚至有人不太服气。他翻到助教信息那一页,刚扫了两眼,就吃了一惊。
新生通常十一岁入校,但辛西娅·克里提前了一年,而且首考便取得两科最难课程的高级证书。十一岁起被选为助教。同时参加校内辩论、马术和隔空决斗赛,成绩斐然。年仅十二,已是三家社团的荣誉成员。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维托有些胸闷,默默用手肘推了一下尼克,后者还在废纸上专心致志地涂涂画画。
尼克抬头看了一眼,偏头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道:“她是不是之前跟咱们在同一条救生艇的那个——”
刚想点头,维托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辛西娅的眼刀果然扫向这边。
“虽然在座的许多是第一年入校的新同学,我也没想到需要在C.C.的课堂上强调纪律。”她环视全场,傲然道:“与本节课有关的问题公开讨论,无关的话留到课后。除了与课程相关的材料,其他东西全部收起来。习题册打开放在桌面上,我确定一下完成度。”
惊奇归惊奇,不服归不服,没人敢发出任何异议。纸张翻动的声响四起,辛西娅转了一圈,在他们附近的位置停住——尼克正磨磨蹭蹭地把书一本本收回包里。
“你的呢?”
“忘带了。”
辛西娅冷漠地抖了一下魔杖,一份薄薄的册子跳出来,平摊在桌面上。
尼克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哇,它居然在这里,我竟然没发现!”
场面很严峻,但维托仍然差点被这拙劣的表演逗笑了。
“请解释一下为什么它是空白的。”辛西娅无情地说。
“我以为这些题是课上写的。”尼克无辜地睁大眼睛。
辛西娅眯起眼——这往往是危险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