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
欧文再次见到尼克·温特伯恩已是一周以后。七天的禁闭生活似乎并没让他这位室友得到教训,一进门就吵吵着要找个地方庆祝一下重获自由。
他们到达班尼岛的时候已是下午。平时这个时间进出港的船只应该很多,但今天只有零星几艘空船停泊,防波堤和栈桥上有几处修补的痕迹,虽然不多,但都很新。欧文看到了,但没有多作联想,只是带着尼克向目的地走去,直到那座熟悉的二层小楼在转角出现,眼前的场景让两人着实都吃了一惊。
何塞的酒吧不算豪华,用酒瓶和盆栽精心装潢的室内也称得上颇具情调。但现在,深蓝色的回旋楼梯外拉了一条警戒带,浅色的遮阳棚塌了一半,一楼只有一小片圈出来的地方还对外开放。客人寥寥,阿莱莎也没在吧台后,而是指挥几名工人里里外外地忙碌。
“下午——发生了什么?”欧文的招呼打了一半,生生改口。尼克则问得更加直白:“阿莱莎,你的店是被人砸了吗?”
“还能因为什么?地震!想起来就来一次,没完没了。”阿莱莎叉着腰抱怨道:“到处都在维修,如果不是我还认识几个人,恐怕到下个月还开不了张。”
欧文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给尼克递个眼色,但对方已经抢先一步,傻乎乎地追问下去。
“地震?什么时候?很严重吗?”
“就在上周。周三晚上,或者说周四凌辰。”阿莱莎正在帮他们调制饮品,说到这里,满腹狐疑地抬起头。“班尼岛的灯塔都裂了,你们竟然没有感觉?”
尼克一头雾水地看向欧文:“我没印象了。你感觉到了吗?”
欧文假装没听到。
去年冬天,一场特大风暴波及科林斯整个海域。班尼岛栈桥毁坏;提洛岛的电线杆被砸断十一处,全岛断电;艾菲拉的植被少了一半,苍白的基岩露出土地……周边的三十多个岛屿却在风暴中遭到重创、满目疮痍,C.C.的学生却带着望远镜、成群结队地登上北海岬,看灰褐色的巨浪如何在距离主岛几百码的地方撞上无形的屏障,迸溅成潮湿的飞沫。
这是种太过奢侈的幸运,所以他不愿在阿莱莎面前提及。
“可能你们离得更近吧。”欧文接过橄榄酒喝了一口,含糊其辞。
阿莱莎眼神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语气尖刻地指出:“也对,反正你们的位置一直保密,谁也不知道。”
说完,她把另一杯饮料推给尼克,解下围裙,气呼呼地去检查工人们的进展了。
欧文茫然地端着酒杯,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反而是何塞赔着笑脸凑过来,充满歉意道:“从小惯坏了,脾气怪,说了好几次就是不改,不要见怪。”
“没关系,”尼克同样没搞清楚状况,却不甚在意,大度地替欧文表示了理解。
“今天也不是周末,两位先生怎么也有时间出来?”何塞一边收拾酒杯,一边搭话。
欧文:“碰巧没课,随便逛逛。”
尼克:“禁闭结束,庆祝一下。”
两人同时开口,答案却截然不同。何塞微微扬起眉,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尼克也不觉得这是多丢人的事,反而因为憋了太久、迫不及待地把前因后果过一五一十地讲给酒吧老板讲了一遍。被迫坐在旁边的欧文先是一阵尴尬,而后表情越发变幻莫测起来。
坦白来说,科林斯的学生守则严苛繁杂,夜游被抓也算是咎由自取,但安东尼奥一伙人多少次旷课逃学、开通宵派对、偷运私人游艇……得到的也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训斥,让他一直以为那些条款只是装装样子罢了。现在看来,执行部真是“有的放矢”,对部分人万事从宽,对另一些可以跳过警告、留堂、公共服务、管制假期,直接使用“封闭监管”,很有C.C.风范。
“……你敢相信吗?整整七天我没见到一个活人,饭菜都是从窗口送进来的,简直要闷死了。”
欧文心不在焉,敷衍地应和两声。室外,穿着蓝黑格子裙的阿莱莎正在指挥工人撑起遮阳棚,双方发生了点争执,隐隐有吵架传来。
“对了老板,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附近有什么能买礼物的地方吗?有什么推荐的东西也行。送女生。主要是想表示一下,呃,感谢。”
欧文警觉地侧过头。吧台后,何塞双眼滴溜打转,笑成了一朵灿烂的洋蓟花。
“如果是像阿莱莎这样的小女孩,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这是毫无疑问的。玫瑰花、巧克力……年轻人都喜欢送这些,看上去也确实足以讨人欢心,但是吧……”何塞话锋一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欧文不得不竖起耳朵才能听清。“……但这都太常见了,也不够独特,还得是——这种,”他含蓄地捻了捻手指,“才会让人印象深刻。信我的,准没错。”
昂贵的?欧文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暗示。“你不如说是你想要的吧。”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何塞。后者尴尬地笑了出来,辩解几句,当年他追阿莱莎妈妈的时候这一招是如何如何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