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阿尔法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水滴落在她的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微小的水花。
滴答、滴答...
连绵的雨似乎等不到尽头,潮湿的气息让四周变得黏腻而低沉。
她抬起手,却没有雨丝落到她的掌心,一层看不见的保护膜笼罩着她,把阴霾下的雨水尽数挡在了外面。
四周雾气弥漫,只有黑压压的阴云,脚下的路积着浅浅一层水潭,却沾不湿她的靴底。
她大概在做梦。
阿尔法想。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前一秒还在软软的胸枕里,下一刻却在这里孤零零地淋雨。
还是淋不到的版本。
抬头看向天空,她看不到阴云之上的光景,只有绵密的雨滴从天幕的间隙落下,又在她的面前被隔膜似的存在强硬隔开,轨道弯成了半弧。
阿尔法不明白自己的梦为什么会这么暗沉。
没有银十字军长在忙碌间隙里接过细碎花束的轻笑,没有警备队长用自己的点数补齐的“幸运日薪水翻倍惊喜”。
没有安全屋里便宜奥的欢迎回来,也没有按下相机快门时支援奥强装游刃有余的反应。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缺乏色彩的梦了。
在战争结束后,斑斓就成了梦境的主色调,靠在安稳的肩膀上时阿尔法不会去想糟糕的事,无法遗忘带给她的是可选择的清晰的梦境。
而哪怕是在战争时期,她也从未做过藏匿情绪的梦,超忆让她的失去同样直白到无可规避。
淋着这场漫长的、阴沉的、却始终触及不到身上的雨,阿尔法觉得这场梦称得上莫名其妙。
她也许久没见过雨了。
不算上人工降雨的情况,光之国几乎没有雨的存在,更别提阴沉的天气,白昼之国永远是晴空万里。
所谓雨对于光之国可起的作用...大概只能用来清洗建筑外层的灰尘?
显然是没什么用处。
不过,在比久远更久远之前,阿尔法的确和雨打过交道。
更准确的说,是“她”曾下过雨。
冲刷行星表面的雨来自尘埃和温差,包含在星子活动的范围内,也是星子波纹的一种表现形式。
这本与她无关——她之上不存在生命——但伴星的波纹和主星同步,所以哪怕不需要,她也曾凝聚过雨云与雷电。
她存在于降雨的云,空中的尘埃,也同样是雨本身。
曾经的原住民——已经随着安培拉入侵付之一炬的那些,由此衍生出了繁复的星图文化,在赋予伴星过多意味的同时,也赋予了雨更为情绪化的含义。
鸟雀游鱼都是多愁善感的吟游诗人,在可见度低的天空,在透不进光的海底,妄想着更为遥远明亮的神秘:
——「他们问:星星也会悲伤吗?」
——「他们问:星星也会哭泣吗?」
阿尔法不理解这些疑问的意义,她总是和浪漫擦肩而过。
她想着星子本质并不是一种生物,她的雨和主星的雨也并非同一种东西,认为那只是代代流传,被信以为真的说辞。
“想喝酒。”阿尔法突然出声。
周身的屏障兀得震动,雨滴被抖落出歪曲的弧度,色散的光晕晃得刺眼。
一滴雨恰好穿过了这刹那的间隙,落到了她的眼灯上。
雨滴很快从眼灯侧面滑落,划过脸颊,掉进了脚下的水潭。
阿尔法抬手,用指腹擦去了脸侧的水渍,低低地啧了一声。
——「他们说,星星落泪,便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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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休息得并不好。”
感觉到胸膛上的力道减轻,曼低下头,看着阿尔法捂着头壳亮起眼灯,情绪显眼得低迷。
阿尔法晃了晃脑袋,带着残存的困意,试图从曼怀里爬起来,但很快又放弃地把头重新埋了回去。
她的声音隔着纱似的模糊,语气相当累且简练,“做了麻烦的梦。”
“噩梦吗?”曼停下放松被靠久了的肌肉的动作,思考是不是刚才换药的动幅太大了。
“算不上,”阿尔法勉强清醒了些,“只是看了好久的雨。”
“雨?”曼松开双手,方便已经半侧过身的阿尔法从怀里跳下,“听起来是前辈的心情不好,影响了梦境。”
阿尔法:“......”
她不理解。
为什么雨总是和情绪挂钩,连在光之国的文化里也是如此?
阿尔法跳下怀抱,走向了一旁的纱布,打算先给自己包扎裂口。
“佐菲对解梦也有了解吗?”她边走边回应道。
结果一低头,发现胸前已经缠上了包扎得相当标准的纱布,交缠的尾端甚至在中心打了个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