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划
方过辕门,见霍止一行迎面而来,于其身后火光渐弱。
“原是招将计就计,不想我等竟都被蒙骗其中。”
蒙溯见状,不禁低笑一声,遂暗同身侧人说道,不想对方竟不咸不淡地吐露出二字来,“我等?”
蒙溯侧目朝他看去,却见秦寒息面色了然,双唇张合间,惟她可闻,“既是演戏就需全套,走吧。”
“殿下于这一行确是格外通晓。”蒙溯低声调侃着,只一回头地当儿笑意被骤然掩去,再看眉眼间竟全是焦虑。
“二位兄长是关心则乱,如何信不过愚弟?”
霍止甫一开口,先前的凝重瞬时土崩瓦解。寻常人谋划下这一番后,就该依着秦寒息所言那般做上全套,可见这霍止竟是存了心玩笑,虽说周身俱是亲信,没什么不可言说的,可如此坦荡自若到底少见。想罢,却听霍止转而道,“先前巡视时,我见有穿戴楚军甲胄者分作两批出入营地,这便心生疑虑。后见其果以调巡之名,欲行放火之实,故而做下这一出。”
霍止这般处置就当下的形势而言,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一来青军初来乍到,唯有如此才不致使其同其余三军互生隔阂,二来倘若来人信以为真,宜于后计。
先前有言,本朝用兵重理法,至于放火烧粮仓这档子事,倒不似乔言等一众人所为,十有八九便是出自阿史那戍冷之手。且因阿史那戍冷性多疑,为探底细投石探路之举屡见而不鲜,恰好青军此番南下,其重心正是为了牵制羌方之兵力,如此一来,诸多异状便都合情理了。
“阿史那戍冷。”蒙溯暗自论定道。
“你们走吧,不过秦寒息,你记住她迟早是我的···”
当日之言犹在耳侧,秦寒息经蒙溯看去远方,眸底的火光,是利剑出鞘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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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交于陈郡逾数日,反偃旗息鼓,不见其战。
卯时天已半亮,各军操练已当时。
齐整划一的叫喝声震慑山林,期间猛听得“咻”“咻”两声,见一双箭矢先后划破天际,动荡列缺之下东方始泛红。
“彼时见你开弓,就知你是此中好手,今日一番切磋,方知差距颇大。”说罢,箭尾掠过蒙溯指缝,呼啸而去正中靶心。
“你箭法精准,心思却时常不专,同你的剑术相比,到底是欠缺了些。”
“殿下这是变着法夸我剑术精益喽?”蒙溯调侃道。
秦寒息未答,偏过头去将嘴角瞬时扬起的弧度隐在了弓与箭的阴影之下,只一松手的当儿,便又是个双箭满靶。
“好!”蒙溯大赞一声,忽闻不远处叫好之声跟着此起彼伏,二人相视一眼,双双将长弓背去身后,几步之下,穿哨岗,过巡兵,转眼已至校场,顿见有人以高台为擂,此时正居东西各一侧,想必是一番比试方罢。
于满场黑白甲胄之下,居于东者一袭红衣格外惹眼,竟还是一女子。且见她穿着异于中原,脸蛋儿明媚映着初生朝霞,眉目顾盼烈烈生风,这般人物除却依扎还能有谁。曹复居于其西,白铠清隽,手持长剑,意气风发不遑多让,蒙溯见之,不禁颔首,却闻台上少女冲她喝起——
“九哥哥,你来得正好,且同我比划比划,我方在曹兄弟手下走过了十二回合···”依扎昂着头,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喘了口气方才继而,“听闻是近日来的头一个!”
“赫远自认学艺不精,却也鲜有姑娘能在此剑下走过十招,依扎公主身手可谓了得。”曹复将剑一收走至二人跟前一揖,想来为照顾依扎,他并未使出那杆子最为称手的乌金宝枪来。
话音方落,见秦寒息看向蒙溯,瞧着无甚表情,却于眸底隐约生出股自得的意态来,冷不丁地反问道,“头一个吗?”
“回秦帅,确是头一个。”曹复不知秦寒息此问为何故,只得如实答道。
“既如此,我同你比。”
此言一出,不光是依扎,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哑然,依扎虽未曾在中原走动,却也听过秦寒息的名头,当知他的武功更高于蒙溯,当下兴奋有之,仓皇同畏惧皆有之,迟疑不决之下,当即愣在了原处。
“去吧,这天下间有多少人想同秦帅交手而不得。”蒙溯笑说,心下暗道这厮总不至于同一女娃儿较真···
她正想着,忽闻“咔”的一声,原是秦寒息折下杆青桐枝来,再将另一手背去身后,列出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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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距陈郡不出百里,晨光熹微之下,堂皇楼宇星罗棋布,延绵于中轴线而不绝。原该是上朝的时辰,此刻竟是寂寂异于寻常。
“皇兄勿恼,此丹药虽会令人暂失言语,于身体却是无碍。”
“···”
言语间,珠帘为宫人撩至两侧,一人径直而入,一步一步,渐趋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