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锦冲我笑着，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梁将军人很好，卿玉姐姐在我刚入府时也时常护我，你们......不要都离开。”

我招手让她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好 ，我不离开。”

其实吧，诺言这个东西，它保证不了未来，也改变不了过去，只是能在现在，当一句聊以慰问。

我好像明白了梁驰为什么要顾行衍骗我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人能继续代替我活着。这样，阿锦与顾行衍便不用愧疚度日，兄长也不必再为我伤神忧心。

不对，若我死了的话，他们渐渐的也不会难过了。

阿锦见我今日一直清醒着，也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她告诉我，顾行衍在遇到她就死过一次，在这个世上，他也受过梁驰恩惠。

我虽听不太懂，但也没让阿锦一遍一遍的重复，只是安静的听着，觉得很奇幻无比。

我死后，也会与梁驰再度携手，生生不灭吗？若是死后也有梁驰，那我倒也不算是孤魂野鬼。

真奇怪，我本来同梁驰一样不信鬼神，可近日来却越发迷信。

半夜时分，我让阿锦回去睡觉，但她还是不放心。

“我别把病气过给你了。”我担忧道。

“我不怕。”她道：“卿玉姐姐快睡吧，夜里我在呢。”

我还想说话，脑袋却开始昏沉，只能慢慢躺下身，背对着阿锦。

头越来越痛，胸口也很闷，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喉间也痒痒的，咳嗽声欲出。

我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忍痛道：“阿锦，你有时间了咳，替我去一趟太傅府，告诉兄长......我，咳咳咳——我后院墙角埋了东西给他......”我说完之后才发现虚汗已浸湿鬓发。

阿锦行医多年，一眼就看出我的不对劲，她急念道：“ 卿玉姐姐！”

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我再也忍不住，翻过身来，吐出一大口血，连同溅到了那枝洁白的梨花上。

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了梁驰身着一袭白衣，身上染满鲜血的样子；又好像是，见到了自己一袭白衣，鲜血遍地。

这病来势汹汹的，着实是不好受。我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清东西，只听阿锦在悲泣：“我去熬药，喝完药就会好起来!我......”

我无神的躺回床上，气息微弱，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心跳声也逐渐平息起来。

我紧闭上了双眼，而后却感受到了点点冰凉落在了我的脸上。再一睁眼，大片的雪白梨花夹杂着雪花便映入我的眼中，周围飘逸着白色，让我不能辨别到底是梨花还是雪花。

而我，就躺在梨树粗大的枝干上。

我茫然的看了看周围，身上的疼痛早已消失不见，使我一时分不清今昔何昔。

我抬了抬手，纯白华服袖子便滑了下去，露出洁白的小臂。

“卿玉，你在上面做什么呢？”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斜下方传来。

我低头向声源看去——

只见梁驰一袭白衣翩翩，左手执着素绢秀花白伞，右手挑着一盏明灯，笔直的端站着，眸中含情，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起身坐在树枝上，先是被他手中的灯所吸引，怔然不解道：“白日为何要挑灯......？”

梁驰笑道：“来接你回家。”

“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想着已此灯作引，你便能回家。”

我泪眼朦胧，微笑呢喃道：“我终于找到了......”

回家的路。

我的，回家的路。

梁驰眉眼弯弯，又朝我温柔询问：“倒是你，在哪干嘛呢？”

我落泪哽咽道：“折梨花呢，我最喜欢梨花了......”

“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在那里害怕？” 梁驰宽慰道，又将手中的灯放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梨花，随后他晃了晃手中的梨花，哄道：

“我知道你喜欢梨花，你看，花在这儿呢，我也在这儿呢。”

我抹去了泪水，温婉笑道：

“我好想你。”

他真真回我道：“我也，很想你。”

梁驰又将伞和梨花放下，向我伸出了双臂，柔和道：“下来吧，梨树高大，别摔着了。”

我闭上双眼，流下最后两滴泪，欣然从树上坠下来，听到风在耳边呼啸，却也很欢喜。

感受到梁驰温暖的臂挽后，我才睁开了双眼 ，笑着用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并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前，与他紧紧相依。

“我就知道。”

“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