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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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便知道了母亲口中的“见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也见到了那个男孩。
那时刚过完年,左邻右舍都还沉浸在家庭团圆的氛围中。父亲一脸神秘地叫她起床,催促她到客厅去。她本来是很开心的,因为自从母亲流产后,父亲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对她笑过了。可是到了客厅她才发现,父亲的笑,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全身穿着刚买的新衣裳,被人打扮得干干净净。奶奶殷勤地帮那男孩拉袖口,欢喜到满脸堆笑。爷爷也一扫往日的阴霾,在太师椅上眉目舒展。她不知道那男孩的来历,因而怯生生地,不敢上前去。又是爷爷在呵斥她,嫌她不懂事,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
是同样怯生生的母亲,推着她后背,让她上前。并且在她身边招呼她:
“叫啊,叫人啊,小嘉。”
“叫哥哥。”
她不知道那句“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心里面,却仿佛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她叫不出口。反倒是那男孩睁着晶亮的眼睛,小嘴甜甜地喊了她一声:
“妹妹。”
一瞬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奶奶夸那男孩懂事,乐得合不拢嘴,顺带着也没忘感慨那男孩果真是比她强。连爷爷都眉开眼笑,同那男孩说起了话。爸爸虽说多少有些拘谨,可他望向那男孩时,眼睛里也明显是有光的。
在那个冬日的年节里,全家所有人都热情地围着那男孩转,仿佛他才来第一天,便已俨然成了这个家庭的中心。只有她和母亲,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彻底被人遗忘。
从那以后,她多了一个“哥哥”。
在家里人眼里,那男孩懂事,听话,有眼力价,什么活都抢着干。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得比谁都勤快。大抵因为这个,男孩来了没多久,就已然成了两位老人的心头肉。甚至在面对她这个妹妹时,都可谓是“照顾有加”:饭桌上帮她盛饭,上学还抢着替她背书包,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的。都觉得这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他们老赵家可真是捡到了一块宝贝,他们老赵家,从此也有后了。
仿佛有了这么个男孩,爷爷和爸爸的腰杆都比往常直了。
就连她自己,都曾一度被那男孩的善意所蒙蔽。
可是没过多久,事情就急转直下。
她开始觉得,爸爸他们眼里,好像只有那个男孩,没有自己了。
小孩子得流感,同样是发了烧,爸爸背着那男孩去找村大夫,却要让烧得迷糊的她走着去。
家里吃饭,奶奶会把肉菜都放到那个男孩面前。而放在她面前的,不是剩饭剩菜,就是冬天存储到发柴的白菜帮子。
甚至在剩下一个鸡蛋时,母亲条件反射地想放到她碗里,都会被爷爷吹胡子瞪眼地臭骂一顿。然后不得不在爷爷严厉的目光中,把那剥好了的鸡蛋,放进那男孩碗里。
她不开心。可那时的她已经懂事了。心思敏感的她察觉到,比起自己,家里人似乎更喜欢那个男孩,因此,她什么都没有说。
哪怕是再多的委屈,她也选择了沉默。
直到……那男孩逐渐卸下伪装,越来越暴*露出他恶劣的真面目:
她放在小猪存钱罐里的压岁钱莫名丢失。
她的课本不知被谁涂抹得乱七八糟。
她前一天写好了作业放到书包里,第二天要交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为此被老师批评,喊去墙角罚站。
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开始疏远她;校园里传起了闲话,竟然有人说她不是她爸爸妈妈亲生的,是从外面抱来的“杂种”、“野孩子”。
她气愤极了,到底谁才是那个从外面抱来的“野孩子”?
她想揭穿那个男孩的谎言,想告诉大家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哥哥,什么“为躲计划生育,从小养在亲戚家”一类的话全是骗人的。可是……她才跟两个人说清楚了这件事,便在下午放学时,被那个男孩,带着一群其他男生堵了起来。
他们拿石子扔她,用肮脏的语言辱骂她。包括那个男孩,他从地上抓起了一把脏泥,毫不留情地涂抹在了她的脸上。
“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揍你!”那男孩恶狠狠地威胁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坚持道:
“我没有胡说,你本来就不是我哥。你是我爸从外面领的,从孤儿院里领的!”
那男孩恼羞成怒,脸上青白交加,终是颤抖着手捡起一块砖头,朝着她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世界静了。
耳畔嗡鸣。鲜血流了下来,淌进她眼眶里,和眼泪搅在一起,蜇得她再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她吓得一动不敢再动,只有呜呜地哭。
而那男孩满脸鄙夷,临走之前,还在挥着拳头吓唬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