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一身黑，只有手上随意握着的那盒县城小卖部刚买的万宝路，是深蓝。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程佳霓惊恐发作，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半个甲片不知不觉已经深深扎进掌心，鲜血一滴滴渗出来。

老教授不怎么管学生，前排坐着的女孩是录音专业的，整堂课一直在讲话，听的付暖耳边嗡嗡嗡的很烦躁，光顾着各种在微信上跟别人吐槽这几个女的，没察觉到一旁的程佳霓满手是血。

嘉南艺大多得是富二代官二代，那几个人百无聊赖凑一起在聊新认识的男生哪个更有钱。

“暴发户没意思，长得漂亮的来者不拒。”说话的是个穿皮衣的女生，语气里一股高高在上，“所以要追得追有家底的，可惜人家从小就在圈子里长大，要玩也在圈子里玩，圈外人都瞧不上。”

“比如？”另一个女生明显天真一点，好奇凑过头去追问。

对方眼眸一抬，红唇里暧昧吐出一个名字：“柯昱西啊。”

“傻逼吧，柯昱西这样的主动追人都够呛，还喜欢她们。”

付暖真的被吵疯了，书“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恰在此刻，讲台上老教授这几周对于台下学生不好好听课，还讲话打扰别人上课的行为深为不满，这会儿铁青着一张脸停止讲课了几分钟。

大家都识趣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说话，教室里安静下来，显着付暖的声音格外突兀。

没等前排那几个看着不善的女生转过头来吵架，老教授已经指了过来：“来，那个坐在窗边的女生，你上来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

老教授年岁已高，看过来也不知道谁在讲话，只觉得坐在窗边的人格外显眼。

窗外夜色与路灯交映，刚睡醒的人摘下口罩，往后抓了抓长发，慵懒妩媚。

程佳霓从口袋里扯了一张纸巾擦干净了满手的血，低头面无表情走了上去。

整个教室没有一个人讲话，只有她的脚步声。

“这位同学，你说说，你们不听课都在聊什么。”老教授站在一旁，余怒未消。

程佳霓微微抬眼，就看到了付暖在后头指着前排那几个录音专业的女生，示意她把那几个人一起拉下水，索性大家都别好过。

于是她往下移了移视线，看向那几个女生。

刚才还气势嚣张的几个人，都低下头去避开她。

程佳霓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

教室门半开着，走廊没亮灯，昏天黑地的一片夜色。教室里的白织灯落在门外头也不回经过的人下半身，垂下黑色西装裤的无名指戴着一只银色素戒。

“我们在聊。”她突然抬起头，攻击性极强的脸对视上台下一百多个人移不开的双眼，“怎么追柯昱西学长。”

几秒之后，教室里议论纷纷。

付暖和那几个录音专业的女生全都一脸以为是在做梦的表情，僵在座位上。

很久之后，付暖忽然缓缓举起手，一脸“咱们完蛋了”的表情示意台上的人看门外。

程佳霓站在脸都快气红了的老教授身边，平静转头，望向门外那泛滥汹涌的冰冷夜色里。

走廊外的人脚步一滞，闲倚着栏杆回身。黑色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腕骨分明，侧了侧头抬眼，高挺鼻梁上的半框眼镜都掩盖不住眼神的薄凉，晦暗不明的视线看向她。

夜风吹得他一头发灰的黑发桀骜不驯。

广播站所在的活动中心和这栋新修的教学楼是通着的。他今天回校拜访老院长，耐着为数不多的几分心，被播院的几个学弟学妹一直问问题问到现在才放人。

于是选了没人的路离开，两年没回校，烦躁迷了路，没想到撞上电影公共课。

“你们下课再聊怎么追，在我的课堂上就好好听课。”老教授没见过哪个学生胆子那么大，又想着大学课堂不比高中，不想浪费上课时间摆了摆手，不再追究这件事，“你先回去吧。”

“谢谢老师。”程佳霓裹紧了外套，仰脸从讲台下下来。

“学长！”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嗓音，察觉到这里有教室在上课，紧急在门口刹车对着讲台上的老教授快速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又加快脚步去前面追人：“学长，杭部长说你在新教区迷路了，让我来接一下你。”

杭烈这会儿在新媒体部门面试新生入部，收到他问路的微信当着一众新生笑出声，找了一个同学去找他。

他俩从小搁一块长大，这么多年来能让柯昱西惦记在心上的事少之又少，更别提人。出国两年回校迷路这件事，他干出来倒也正常。

那男生性子活泼，见面前人转身，目光掠过自己，好奇顺着他的目光往后回看了一眼。

一百多人的教室里，一眼就看到了教室另一边靠窗坐的人。

梧桐水色苍绿，身后窗外高楼华灯初上，潮湿的风吹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