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县令见李卑枝神色难辨,不敢触她眉头,专门挑着些好话讲。
李卑枝抬手叫停了他。
“他既然承认自己杀人,遗书都写好了,向来罪证也是认下,刘玉翠是被她阿婆拉扯长大,你们自己看着办。”
她手指捻住纸张,自觉无趣又扔回桌案。
“那他之前说什么,太守的事呢?”
主事堂中颇为沉闷,县令又穿着厚实,心中对李卑枝有些恐慌,于是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回答道:“都是些无稽之谈,听不得,听不得。”
这时候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让李卑枝颇为佩服。
“可我却不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前些天我在溪水村,听到他们在讲开井文书、开田文书,据我了解……朝中并没有相关规定吧。”
县令听了这话,心头一紧,擦汗的手放在身侧,却他并没有过分害怕,依旧打着马虎眼:
“还不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那种地方如果不加以管理,他们得反了天。文书是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数,仔细斟酌多次后才发放,在管够的同时,也能有效管理百姓。”
“是吗?”
“哎呦大人,那不然呢。咱们这离京中最近,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传到京中去了,哪还敢胡作非为。”
李卑枝没回他的话。
她没打算和这种自欺欺人的家伙讲道理。
正打算告辞。
就听到有人在外面通报,说是有人来寻自己的早年失踪,流落乡间的女儿。
县令皱眉,觉得对方无理取闹,李卑枝心中却明朗:
看上去,是她那位堂叔来了。
堂婶因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世了。堂叔不愿再娶,一家子本就人口单薄,这些年表面虽不再提起失踪的小女儿,可暗地却仍是没有放弃搜寻。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他怎会不来?
看着县令打算赶人,李卑枝连忙阻止。
“等等,也许来的人是我堂叔。”
李卑枝对上县令的眼神,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眸色却是清冷:
“刘玉翠和我那堂叔早些年失踪的小女儿太像,我寻思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便送封信回去了。只是没想到,堂叔他会亲自过来。”
县令心思一转。
李卑枝的嫡亲姐姐是贵妃,父亲在朝中是三品官员,堂叔职位定然不低,起码不是他这个县令能招惹得起。
他在心中暗暗道句不妙,面上端着笑。
“那还不快把人迎进来。”
待到人进来,李卑枝才将这位许久未见的堂叔看了个真切。
对方蓄着半长的胡须,身行瘦弱,宛若一折青竹。神色间透露出疲惫,明显是日夜奔波而来。
“见过孙县令,在下李秋平。”
他朝孙县令行了个辑礼,气势却不落人一等。礼毕又转眼看着李卑枝,勉强露出个笑:“小枝也在这里?倒是怪巧的,这些年不见,长高不少。”
自从小女儿失踪,他便埋头扎进文书工作里,算算时间,确实是同李卑枝好久没见。如今一见,也是第一眼就认出李卑枝。
李卑枝的眉目和小时候没多大变化。
孙县令本就看着人眼熟,这会终于想起来对方是大理寺少卿!
李秋平可不管孙县令心中的弯弯绕绕,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听闻孙县令你管辖的溪水村,前不久有个失踪姑娘,名为刘玉翠。前些天我那侄女给我传来书信,说是对方和早些年我失踪的小女颇为相像。”
“不知她找没找回,我想同她见上一面。”
李秋平还不知晓刘玉翠已化作一架白骨。
因此孙县令不知该怎么答复这句话,无奈将来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卑枝。
“刘姑娘已经死了。”
“死了?!”
李秋平沧桑的脸浮现出震惊,几年来的心酸顷刻爆发。
他自认不是个脆弱的人。
早年丧妻失女,正逢李家最困难的时期,这一切都没能压倒他。他努力在官场上越走越高,用得到的便利去找女儿的消息,可几年过去,次次都让他失望至极。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个确切的消息,却告诉他斯人已逝。
张了张口,他又将话语吞了回去。
眼中是一夜未眠而产生的血丝。
“堂叔你先别着急,我们先去把刘玉翠的真实身份查清楚,再回头探查刘玉翠的死因行吗?”
李卑枝知道他不是会被悲伤和愤怒冲晕头脑的人。
于是开口冷静解释:
“您先看这篇遗书,我和另外两位捕头在昨天从他家的水缸,找到刘玉翠的尸骨,对方死不承认杀人,反而说是太守干的。今早我来时,人死了还把罪证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