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丹凤眼蕴情，一身深绿裙。

是在夜游会中，她不慎撞到的女子。

李卑枝觉得世间之事，确实玄妙。单单就她来这寺庙中，先不说无忧法师认识她阿姐，就连对方的客人、来访的香客，竟都和她有过缘分。

那女子说话后，亦回视着李卑枝。

神色中带着诧异。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和姑娘你遇到。”

她语气缓和了些，眉目又是初次见到时的温柔，和刚刚那副同小和尚牙尖嘴利的态度全然不同。

“原来这小和尚嘴中的女施主是你啊。”

李卑枝注意到她的手下意识抚上肚子，只是下一刻又强行拿掉，放在身侧。

“我最近总是眉头跳，心中发慌的厉害，故而才挑着个空闲时间，想来寻个签文求个心安，让姑娘见笑了。”

女子解释道。

她说话时，腔调很会拿捏人，偏柔的嗓音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勾人。

无忧法师在她来前，特意交代过他不接客。

因着李卑枝只能劝道：“不如姑娘……夫人改日再来？无忧法师今日确实是不再会客，正巧我想再去求求寺庙的平安绳扣，若是夫人愿意，我们亦可结伴前去。”

那女子倒是没再说什么，眼神流转，似在思考，最后才应了李卑枝的话。

得到对方首肯，李卑枝先进屋向另外两人道别，这才领着女子前往前寺。

她穿着的还是入朝时的青翠色官服，祥云纹绣在领口，如同庇护般。

女子又向着李卑枝看了几眼，这才用带着笑的疑问道：“姑娘是朝廷命官？”

李卑枝点头。

“不过是芝麻小官，并不值得提。”

女子并不认可她说话：

“姑娘不必自谦，我朝虽不禁止女子入朝为官，可对女子的偏见那可不止一星半点，姑娘既然能获得职位，定是有过人之处——我本该也尊称姑娘一句大人……”

“可我觉得大人这两字多少有些生疏，所以姑娘不会介意我这么称呼吧？”

她说话带着自来熟的亲昵，让人不觉冒犯，反而心生贴切。

李卑枝倒是从不介意别人如何称呼她。

只是突然不合时宜地想：

宋惊风这人倒是讲究，两人认识许久，竟也只是叫她“大人”。

倒是把分寸把握地极好。

她思绪绕回，接过那女子的话。

“自然不会介意，夫人也可叫我卑枝。”

“卑枝……倒是好听。你也不必叫我夫人，听起来怪显老，不如也叫我窈娘，同我认识之人，总会这样称呼我。”

走上台阶，窈娘用手护着肚子那里。

李卑枝主动上手，想要帮忙，却被窈娘婉拒了。

“这点小事，不必麻烦姑娘。”

她笑了笑，神色中却有几分愁。

李卑枝观察到她脸色不对，想到对方怀着身孕，明明穿着不似寻常人家，出门身边却无一人伺候，就连那日夜晚看上去极为关心她的夫郎都没陪同。

她心下虽有疑惑，但知晓不该问。

窈娘并没有过多沉浸在愁绪中。

见着李卑枝对寺庙中如此熟悉，不禁问道：“你常来这寺中吗？”

“是。幼时常虽阿姐来这里，长大后也会不时来这里静心，寺庙空寂，比喧嚣之地更容易让人眼明心亮。”

隐灵寺中多花草树木，尤其是主殿前，有颗参天的菩提树，苍幽的绿荫下，是静悄悄的风声流动。

那树的枝条推搡到红墙灰瓦上，绿色的叶子侵蚀墙面，仿佛要将暗沉的漆色剥掉。

“那你可信佛？”

窈娘看着那树，突然问道。

李卑枝自然是不信的。

她求神问佛，到底来说是让心里有个安慰，宣泄心中情绪。但她最清楚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没有佛祖保佑，仅是自己顺势而为，或逆流而上。

但这话不能说。

但李卑枝也不好直说，便含糊不清道：

“信或不信也没什么定论，全凭心而变。”

窈娘挑眉未语。

二人皆拜过佛祖，在声声禅意中沐香闭眼。

原亲人常安。

双手合十低眉许愿时，李卑枝心中想。

她又去捐了香火钱，这才买过寺庙中的绳扣，窈娘头一次来，便跟着李卑枝。

一番下来，花费时间并不算多。

两人出来时，正是将近午时。

家家户户燃灶做饭时。

她把绳扣收好，同窈娘辞别。

“我住的地方，在这寺庙前拐后，再拐一次的王氏酒肆左旁。若是你得闲空，可来寻我，我在那边都无甚人可聊，